五年而楚平王卒。初,平王所奪太子建秦女生子軫,及平王卒,軫竟立為後,是為昭王。吳王僚因楚喪,使二公子將兵往襲楚。楚發兵絕吳兵之後,不得歸。吳國內空,而公子光乃令專諸襲刺吳王僚而自立,是為吳王闔廬。闔廬既立,得志,乃召伍員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

史記.伍子胥列傳第六




月光下,山溪旁的小屋,透出熊熊紅光。

鏘!鏘!鏘!鏘!

我舉著鐵鎚,一下接著一下,鎚著我手上的這塊頑鐵,直到它逐漸成形,兩旁剛直的是劍刃,中央如水紋柔滑的是劍紋,而劍鋒,這象徵著劍靈魂的劍鋒,也逐漸在鐵片的尖端,凝聚出來。

一把劍,正在誕生。

只是,突然,我停下了動作,皺眉。

「來者,何人?」

「好聽力。」屋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我初時聽到打鐵聲,原本不以為意,沒想到愈聽愈是著迷,這聲音雄壯且勻實,如崩天巨鼓,如空谷清雷,讓我忍不住尋聲而來。」

「哼。」

「閣下可是那位名動京都的鑄劍師?」男子推門而入,一副書生模樣,一雙歷練老成的眼神,在黑夜射出勃勃英氣。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我冷笑。「你到此荒山野地尋我,又有何目的?」

「我來求劍。」

「求什麼劍?」我搖頭。「看閣下模樣和氣度,不是王家之後,就是一方之霸,肯定身懷絕世武功,如此之人,為何要求一把鄉下匹夫的劍?」

「那把劍,是給這人的。」書生往旁橫移一步,月光下,站著一名男子。

看見這男子,我倒是訝異了。

這男子的相貌平凡,身材中等,眼神在月光下略顯溫柔,一副普通獵戶打扮,不像書生身懷武功。

但,令我訝異的是,他的存在。

我的耳朵,能聽出書生的靠近,就算書生輕功高絕,我也能憑著多年鍛劍的直覺,捕捉到每人散發的劍息。

是的,每人都像是劍,只是長短銳利與殺氣不同而已。

只是,為何我從頭到尾,都沒發現這人?

「請為這人鑄劍。」書生比著身後的男人。

「為何而鑄?」

「為了,蒼生。」

「哈。」我笑了。

「為何而笑?」書生逼近我一步,我可以感覺到他正在凝聚身體的內力,高手,他是高手。

只是,高手,又如何?

沒人能逼我鑄劍。

「我笑,你要用劍殺人?」我說,「這種人不配談蒼生。」

「是嗎?如果我說出,我要殺的人是誰……」

「我已經知道了。」我看了書生一眼。「而且,我也知道你是誰,是嗎?伍子胥。」

「啊?」書生臉色巨變,只是瞬間又恢復了平靜。

「別問我怎麼猜到的,伍家被楚王所滅,所以你要聯合公子光暗殺吳王僚,奪取吳國軍權,發兵楚國,報你家仇,是嗎?」

「厲害,鑄劍師雖隱身荒山,難得卻懂天下事啊。」

「我不懂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搖頭。「我只懂劍,只是人們總是拿劍去幹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於是我就知道了。」

「哼。」伍子胥表情微變。「狗屁倒灶?鑄劍師,一句話,你替不替他鑄劍?事成之後,榮華富貴,天下奇鐵,我家公子光都可以賞給你。」

「我鑄劍,不為榮華富貴。」我不顧伍子胥在旁嘮嘮叨叨,走到這沉默男人的面前。

看著他。

用力的看著他。

「為何,看我?」平凡男人眼神不安的看著我。

「你叫什麼名字?」

「他叫,」伍子胥在一旁答話。「專諸。」

「我沒問你,伍子胥。」我眼睛仍看著,這名叫做專諸的平凡男人。「專諸,你知道吳王僚被喻為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嗎?」

伍子胥又搶著講話。「我們當然知道,所以才需要你鑄奇劍,據說你曾打造……」

「住口!」我氣提丹田,喝住了伍子胥。「我在問專諸。」

專諸看著我,許久,終於開口了。

「我知道。」

「你雙親尚在嗎?」我問。

「父親早已仙去,母親於上月過世。」

「你有妻有子嗎?」我問。

「有。」

「你孩子幾歲,足以照顧你妻子嗎?」

「過了今年,孩子已經十八。」專諸說到這,輕輕吸了一口氣。「我想,他可以照顧我妻子了。」

「是嗎?」我退了一步,轉頭看向伍子胥,說道,「三個月。」

「三個月?」伍子胥一愣。

「我留他在這三個月。」我走到了火爐前,注視火光迷離。「然後,我替他鑄劍。」

「太好了。」伍子胥一笑,長揖到地。「我替公子光,以及吳國所有飽受吳王僚惡政之苦的蒼生,感謝你。」

「哼,」我鼻子重重噴出一口氣。「專諸,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

「你相信什麼狗屁蒼生嗎?」

這剎那,我在專諸眼中,這個剛毅少話的男人眼中,找到一抹笑意。

「我不信。」專諸的注視著我,老實說,我喜歡他眼中的笑。「可是我相信義氣,對公子光將我娘視為生母的義氣。」

「那,我沒問題了。」我轉過身,背對著眾人。「這三個月,你必須留在我身邊,才能替你鑄出最好的劍。」

「是。」專諸說,「那我該做什麼呢?」

「明天開始,」我淡淡的說,「我們烤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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