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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時間,在台中公園附近的一家醫院裡面。
一隻女人的手,正緊緊握住另一隻男人的手。
兩隻手,全部都是汗。
會流汗?並不是因為女人握的太用力,抑或男人被握的疼痛。而是他們兩人知道,他們正透過手心每一次緊握,呼喚著一名即將誕生的小生命。
如今,這一幕的場景是子宮,一名提早來到人間的嬰兒,正帶著他脆弱的生命力,英勇的和死神搏鬥著。
女人,就是雪。
而男人,就是她的老公。
那個嬰兒,就是兩人期盼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
「啊!啊!」雪發出呻吟,那是一種會把身體剝成兩半的劇痛,更是一種催促新生命誕生的狂暴力量。
根據統計,如果把痛分成十個等級,被蚊子叮到為第一級,那女人分娩則可以榮登為第十級。
如此高等級的痛,專屬女人,正在雪的身上,和她新生命不斷拉扯著。
「孩子的爸,孩子的爸!」雪的聲音已經虛弱如遊絲,「我……我沒力氣了。」
「再撐一下,再撐一下。」男人聲音帶著難掩的疲累和心疼,「醫生的診斷,馬上就出來了。」
可是,男人與女人等待許久的醫生診斷,卻沒有帶給他們任何的希望與喜悅。
「臍帶繞頸,嬰兒生命垂危。」醫生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女性,低沈的母性嗓音,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如果要救嬰兒,非剖腹不可。」
「可是……」滿頭大汗的雪,眼神轉向男人,又轉向醫生。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女醫生表情異常凝重。「母親的心臟虛弱,無法承受剖腹這樣的手術,如果這刀開下去,就要面對抉擇了。」
面對抉擇?
醫生深呼吸,說出了下一句話。
「要媽媽,還是要孩子?」
雪的眼神再度轉向男人。
而男人的眼神也看向了雪。
「要媽媽,還是要孩子?」
「當然,要媽媽。」男人一笑,畢生的溫柔,全部展現在這疲倦卻又堅定的笑容上。「和孩子沒有緣份,沒關係。」
「好。」女醫生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注射筒。「媽媽,妳的心臟太弱,我必須先保住妳的心臟了。」
可是,就在女醫生的手要碰到雪手臂的剎那。
雪虛弱的手,卻握住了醫生拿著針筒的手,阻擋了醫生的動作。
「媽媽……」醫生愕然。
「雪?」男人也愕然。
病塌上的雪,卻在此時此刻,微笑了。
雖然此刻她黑髮被汗水沾溼,一絲一絲垂在額前,更因為痛了整晚而雙頰浮腫,嘴唇發白。
但,她的這個笑,卻是如此美麗,也如此堅定。
「我要孩子。」
「妳……說什麼?」男人訝異。
「我要孩子。」
「雪,妳不要發瘋了,孩子再生就有了,妳不要老是賭氣,妳知道妳這次賭的是什麼嗎?是妳自己的生命啊!」男人的聲音慌了。
「我要孩子。」
「妳如果走了,妳留下我和孩子兩個,妳叫我怎麼辦?」平常堅毅的男人,說到這裡,卻也語帶哭音。
「不會的。」雪展顏笑了。「親愛的,我會活著,而且把小孩生下來。」
「啊?」
雪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我聽到了可靠的聲音。」
「雪……」
「所以,我一定會活下去。」雪看向女醫生。「醫生,請妳……」
「嗯?」女醫生回應雪的眼神。
「請妳,剖腹吧。」雪再度笑了,那是毫無畏懼的微笑。
「好,我們女人就是比男人更堅強,所以……」女醫生也笑了。「我一定會讓妳和小孩一起活下去,一定。」
媽媽和小孩,都一起活下去,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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