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二零零九年,八月七號,父親節前夕。

電視新聞報導依照往年夏天的慣例,亮出一張衛星雲圖,上面一個來自太平洋的熱帶氣壓正在成形。

「按照風速測定,莫拉克颱風,屬於輕颱,未來可能轉為中颱。」新聞人員語氣平淡,甚至帶點喜悅。

喜悅的原因是因為台灣已經接近乾旱停水的臨界點,颱風能帶來雨量,肯定能紓解旱象。


在當時,這颱風稍微特別的是,其實在同一時間,台灣兩側各有一個颱風成形,新聞說兩颱風夾擊之下,天氣會變得不太穩定。

只是這情形只在短短的半天就解除了,這與莫拉克同時出生的颱風,彷彿對強者退位般,竟悄悄的退向了福建廈門一代。

大家都以為只是氣流現象,卻沒有人想到一種可能性,莫拉克颱風的強度與紮實度,甚至強到可以排擠到另外一個颱風。


然後是星期四的下午。

沒有風。

當時我走出辦公室,發現沒有風。

我還笑著對同事說,「這颱風肯定很大。」

「怎說?」

「暴風雨前的寧靜,」我說,「來之前,真的一點風都沒有,這颱風一定很強。」


晚上,開始有了風雨,而政府這次倒是很有默契的宣佈的停止上班上課。

同時間,莫拉克颱風又有了另一個特別之處,只是這次是人的關係,就在台灣新聞用悠哉的口氣報導著「已經逐漸轉為中颱」的同時,美國CNN,日本電視台,卻同時發出了極為驚人的警告。

「Super 颱風」!

這些來自國外的氣象學家,罕見的以每小時追蹤的方式,盯著這颱風,他們彷彿見到了地球氣候異常,正張牙舞爪的朝著台灣而來。


而台灣,依舊沒有自覺。

大家只是笑笑,「真好笑,我們台灣經歷過多少颱風?怎麼稱的上super?」

那些所謂的強颱,一碰到台灣陸地,一遇到守護之牆「中央山脈」,往往就會兵敗如山倒,最多一天,就帶著殘破的身軀離開台灣。

更何況,這不過是一只中颱而已。


然後,到了星期五晚上。

跟歷年颱風比,北部風雨不算大,就在此刻,新聞人員卻開始微微恐慌,因為不只累積雨量正快速攀升,更恐怖的是,它的外圍環流就算已經觸地,強度卻絲毫不減。

「在這樣下去,它會像是一個大的畚箕………」我說,「把海水不斷的往台灣倒啊!」


累積雨量,還在快速攀升。

颱風強度不但不減,更恐怖的還在後頭,它的腳步停了。

宛如籠罩在台灣上空的死神,它不動了。

雨,此刻進入瘋狂狀態。


短短的一天,台灣的水庫從幾乎枯竭,到吃飽,然後甚至到了必須洩洪的程度。

北部風雨不大,而因為一個國中老友母親過世的緣故,我必須下去彰化一趟。

出發前,老婆還很擔心我,「寶妹還不能出門,你一個人開車要小心,別開太快……」


在這從林口到二林,再從二林回到林口的六個小時車程裡面,我坦承,我經歷了我開高速公路的記憶裡,最可怕的大雨。

夜晚九點,寬闊的高速公路上,無窮無盡的雨珠,撲滿了整個前檔玻璃,整整五十分鐘沒有視線可言,一片漆黑和暴雨的聲響中,

所有的車子都打開了雙黃燈,成為黑暗中唯一辨識彼此的標誌。

此刻,我們不求快速超車,我們只求別人看得到我們,別在暴雨中硬是撞上來。

而高速公路的路肩上,不時出現閃著雙黃燈,暫停的車子。

只是多數的車子依然選擇前進,因為我們都有一種感覺,這雨還不會停。

雨,恐怕還會再下。

那也是我第一次開著車,為了壓抑心中浮現的恐懼,輕輕念著。「一定回的了家的,一定回的了家的……」

而我更擔憂的是,連號稱不在颱風中心的中北部,都有如此駭人的大雨,那南部怎麼辦?

被莫拉克完全籠罩,而且久久不動的南部,那該怎麼辦?


回到家,當日雨量,打破了台灣有史以來的記錄,台灣單日降雨的前十名的地點,一口氣換掉了九個。

而這些地點,還全部都在中南東部。


大自然,讓我們見到了它的憤怒。

大雨沖山,山走移,化成猛烈土石流,吞食了山腳下的村落,人命,在這自然的暴怒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颱風持續了三天,終於退去,比我印象中每個颱風都要長。

而死傷人數,更比我印象中的每個颱風都還要慘烈。

雨量之大,更是打破了台灣的記錄,更破例讓全台所有的水庫都被迫洩洪。


看著電視不斷報導著各地的災情。

那些跪著求警察救自己家人的人們,那些雙手合十,不斷往著天空的災民,那些顫抖到語無倫次,只求再見親人一面的同胞們。

每次,都讓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沒經歷過如此的災難,實在說不出「你們的痛苦我可以了解」這句話,我只能說,感受到你們悲傷的萬分之一,已經讓我感到難過,更何況是你們?


只能祈禱,希望這段災難趕快過去。

受過傷得人們能快點站起來。

昏庸愚昧的政府趕快認真面對這件事。



很悲傷。

但我們一定走的過去。

台灣,加油。

加油。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iv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