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作者: Div (另一種聲音) 看板: SD_Div
標題: 短篇-理髮師
時間: Wed Mar 23 23:40:32 2005







短篇-理髮師



撕裂手Ｄ第一次走進這家「家庭理髮店」，並沒有感到什麼

特色之類的東西。


理髮專用的椅子，明亮的燈光，大鏡子，櫃子上是各式各樣

的剪刀，Ｄ遲疑著，是否真的該在這裡理髮？


說起理髮，Ｄ有著非常多的慘痛經驗，他曾經上過一次上千

元高級髮廊，卻剪出了一顆半西瓜，半香蕉的怪頭，設計師說話

又快又急，跟他下刀的速度一樣，快的讓人目不遐幾。


最後，當Ｄ吃驚自己竟然變成這副糟糕的模樣，設計師還說

，「這是造型！懂嗎？這就是造型！」


然後，Ｄ發誓再也不進去高級髮廊。


之後，Ｄ開始一段漫長的髮型流浪旅程，他走遍大街小巷，

尋找隱藏市井間的的絕世刀神，剪頭髮的刀神！


可是，Ｄ始終沒有找到！他的頭髮被越剪越糟，他的心情也

就越低落。


Ｄ的歷任女朋友，在分手之後，總是會送Ｄ一句話，「親愛

的，你什麼都好，真的，什麼都好……只是……」


「只是什麼？」


「這樣的頭髮不適合你……也許你該換個設計師。」


「啊！」


「我們的愛情跟你的頭髮一樣，都不適合。」女方嘆了一口

氣，轉身，Ｄ還看見她臨走前嘴角揚起的痛快。


為什麼會笑呢？大概恨我的頭髮很久了吧。Ｄ總是這樣想著

。


Ｄ的頭髮很難剪，他比誰都清楚。


他的頭上有兩個旋，位在頭上的兩端，兩個旋夾擊的位置，

頭髮會怒髮衝冠，所以Ｄ不能剪太短的頭髮，這樣會讓他長得像

天線寶寶，還是一個滿臉鬍子的天線寶寶。


Ｄ也嘗試留長，但是Ｄ的頭髮雖然是直的，但是一長起來就

會捲起來，長髮會Ｄ看起來像某種犬類，而Ｄ本身也不愛花太長

的時間整理頭髮，畢竟，身為撕裂手Ｄ的他，常常要思考怎麼處

理他的編輯，讓他的編輯成為下一本書的主要賣點。


說到這裡，Ｄ左右額頭的髮線也不一樣高，他有輕微的左禿

傾向，當然Ｄ不能算是禿頭，他稱自己的頭髮為「不均勻的美人

間」，因為如此，Ｄ也不能理平頭，因為這樣他「思考過度」的

缺點就好不保留的顯現出來了。


不能剪短，不能留長，不能平頭，什麼都不能做的Ｄ的頭髮

，可以說是世界上最難剪的一種頭髮，如果硬是要比喻，就像是

獵人界中傳說的夢幻怪獸，最難纏最兇猛最擅長吞噬獵人的黑榜

猛獸，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獵人能馴服他。沒有一個

理髮師可以擊敗Ｄ的頭髮。



直到今天，Ｄ終於放棄所謂的朋友介紹和網路評鑑，他決定

靠直覺，自己在小巷中尋覓，於是，他站在這家店的門口。


這家店，叫做「家庭理髮店」，實在是俗到不行的店名。Ｄ

這樣想著。


＊



老闆娘正在替一個男士理髮，Ｄ坐下，拿起報紙開始等待。


老闆娘約莫五十歲上下，但是她實際的年齡Ｄ卻看不出來，

一會看起來是三十歲，當她轉身，看起來又像是二十餘歲，Ｄ往

鏡子內一看，鏡光流轉中，老闆娘臉上皺紋一條一條浮現，彷彿

回到了五十多歲。



莫名的，Ｄ握著報紙的的手心，有點潮溼。


這是一種遇到同類的奇異衝動，難道，老闆娘和我是同一種

人嗎？只是我處理的編輯，而老闆娘負責的是客人的頭……髮？



「客人，好了喔！」老闆娘下刀如風，瞬間就打發了前一個

客人，肩膀上的毛巾在椅子上彈了彈，雙眼卻直直看著Ｄ，這瞬

間，Ｄ有種被獵物被獵人盯上的感覺。



「客人，你的頭髮不好剪喔。」



Ｄ坐定，老闆娘纖細的十指快速滑過Ｄ的腦勺，在檢查Ｄ的

頭髮，老闆娘這十根手指又細又長，潔白如玉，似嫩蔥般新鮮，

似翡翠般華麗，身為撕裂手的Ｄ，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口水。


只是，在理髮店的鏡子裡，卻看見老闆娘凝視著Ｄ的頭髮，

同樣的吞了一口口水。



我們同樣是獵人，也同樣是獵物。



「老闆娘，我的頭髮很難剪，你能幫我想個辦法嗎？」



「嗯……我試試。」老闆娘說話謙虛，十指輕揚，手中那支

剪刀卻如蝴蝶般舞動了起來。



Ｄ盯著鏡子，柔細的黑髮飄落，他只覺得頭頂清風陣陣，這

老闆娘的技術真是好的沒話說，或剪或修，或收或纏，Ｄ一頭傑

傲難馴亂髮，竟然在她手下慢慢服貼起來。



「客人，還在唸書嗎？」此時，老闆娘開口了。



「嗯。」Ｄ享受著頂上傳來，由手指和剪刀組成的狂亂交響

樂，輕輕的點頭。



「最近壓力很大喔？」老闆娘說，這時候Ｄ才發現，原來老

闆娘的聲音略微低沈，口齒清晰，重點是速度很慢，宛如主持深

夜音樂節目的ＤＪ，低柔語音中，將人的一身戒心完全放鬆下來

。



「是有一點壓力。」Ｄ享受著理髮，也享受著老闆娘的聲音

，竟有一種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睏意。



「我剪過無數人的頭髮。」老闆娘笑著說，「算起來，也有

二十年了喔。」



「哇！」Ｄ想著，我處理過的編輯不過才七個而已……



「理多了頭髮，就會從頭髮中看人了，我剛才一摸你的頭髮

，根部泛油，末端乾澀，表示你最近正在焦慮……壓力很大？是

研究生？」



「是！您老好準的眼光！」Ｄ聽的肅然起敬，挺了挺背脊。



「而且你的頭髮的樣子，也顯示你的個性，直髮的人個性剛

直，捲髮的人攻於心計，你的頭髮一看之下是直的，其實末端帶

捲……看一下，有沒有？」老闆娘剪到這裡，拿了一根頭髮在Ｄ

面前，果然，Ｄ的髮尾微微逆捲…



「似直卻捲，客人，你沒有你外表看起來這麼溫和善良喔…

」老闆娘收起頭髮，手中剪刀繼續執行任務，在Ｄ頭頂上飛嘯。

「加上你的髮尾逆旋，不安於室，這樣的頭髮更是少見，你私底

下恐怕藏了不少祕密吧。」




「啊！」Ｄ聽的連連點頭，想起那些被處理掉的編輯們，臨

死之前也是這樣對說……



「說完了頭髮，再來說說你的旋，兩顆旋脾氣壞，因為牛就

是兩旋，但是兩旋的人頭腦聰明，慾望強烈，這點不否認吧？」



「喔，好準！」Ｄ喃喃自語。「真的好準。」



「最後，我要跟你講的是，客人。」老闆娘語帶笑意，「你

髮線偏左，左線的人個性陰沈，深思熟慮，加上下手很辣，絕不

容情，對了，你還那麼一點完美主義。」



「是！完全正確！」



「呵呵，一席話說完，你的頭髮也完成了。」老闆娘手中的

剪刀發出最後卡擦的聲音，伴隨一道銀光，收刀。



「剪的好……剪的真好啊……」Ｄ看著鏡子，忍不住伸手摸

了摸自己的頭頂，原本如同荒煙蔓草胡亂生長的頭髮，如今一根

一根理路分明，安順的貼在頭頂，髮髮相疊，飄逸出一個完美的

髮型。



好技術，真是無懈可擊！Ｄ讚嘆著。



「客人，給你最後一個建議。」老闆娘微笑，五十歲的年紀

卻是三十歲的嬌媚。



「請說。」



「做事留點餘地。」老闆娘凝視著Ｄ，手中的剪刀映著天花

板燈光，流過一絲詭異的藍光。「這樣才能做的長久，老娘做這

行可以做二十年，聽我的準沒錯。」



「嗯。」Ｄ一摸後頸，敏感的指尖彷彿感覺到一條細微的長

痕，是剛剛剪刀的頓頭所畫下的。「嘿嘿，謝謝老闆娘刀下留情

。」



「不客氣，下次還會來給我剪頭髮吧？」



「當然，我這頭亂髮，只有您能收服它呢！」



「好乖。」老闆娘笑了。「來，兩百元。」



「剛好。」Ｄ掏出兩張鈔票。「這是兩百。」




＊



走出了理髮店，撕裂手Ｄ不忘在店門口的玻璃前面理了一

下自己的頭髮，鏡中，是難得滿意的笑容。



其實，Ｄ滿意的不只是他的頭髮，更令他高興的是，他已

經想好第八本書的書名了。



書名就叫做「髮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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