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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黃昏戰場



人物:天貴星.龜男

危險等級:3

外型:背著龜殼的燕尾服男人。

鬼齡:45年。

能力:馭龜術。

能操縱陰界的危險野獸「大賤龜」,賤龜有一堆讓敵人中計的賤招,卑賤但是有效,故戰鬥力雖然不強,但仍被列為百大危險陰獸之一。

命屬天貴,在紫微星系中屬於輝度較弱的乙等星,雖然近權貴,卻不如甲等星文曲和文昌如此重要。



走在這棟剛經歷慘烈戰役的商業大樓之中,柏不禁砸舌連連。

陰界裡頭,都是一些怪物嗎?怎麼可以把一棟建築物破壞成這樣?

先到的是接待客人的大廳,這裡地板上積滿著一灘又一灘的血跡,凌亂的甲冑散亂著。

走沒幾步,柏就發現前方有四五組人馬,他們低著頭,扛著一個大布袋,在每一層搜尋著。

「福八,有人!」

「該死,我們來慢了,這些是其他幫派的禿鷹。」福八低聲對柏說。「他們也來找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那他們是敵人?」

「別傻了,我說過,戰鬥是姚字部的事。」福八瞪了柏一眼。「我們待遇差,能力也不強,就撿撿東西就好啦,不久之後,其他幫派像是雪幫或公路幫應該都會來,我們就裝作沒看見對方就好了。」

「喔。」

「專心找。」福八從背部抽出一根棍子,在地上亂掃。「能找到不凡的寶物,我們就賺到了。」

「可是,我不知道要找什麼?」

「跟著看。」福八念了一句,「菜鳥就是菜鳥,跟著看就對了嘛,問東問西的。」

「是。」

只見福八用棍子慢慢的在地上掃著,而棍子的前端有個假手,透過假手可以在殘破的的戰場,翻找東西。

而柏則尾隨在福八的背後,看著他蒼老屈婁的背影,在戰場上緩慢的前進。

柏百般無聊的跟著福八,忽然,他發現了異樣。

「福八,福八……」他輕輕的喊了幾聲,「剛剛四組人馬,好像少了一組?」

「少了一組?」福八皺眉,「我不是叫你不要管那些人嗎?」

「可是,他們幾個剛剛還在,怎麼突然不見了?」柏仰著頭,他發現自己胸膛的心臟微微鼓動,大樓的天空,一股不祥的風,似乎隱隱凝聚。

「也許他們已經收集夠了,也許他們去了其他樓層。」福八依舊用他的假手,在挑著殘破的戰場,「嘿,找到了,是一把斷劍,只要是武器類的,都可以透過重新鑄煉而賣錢。」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柏不懂,難道福八他們都感覺不到風嗎?

而此刻的風,甚至比體育館內,那兩隻賤龜肆虐時,更加的令他不安。

風在殘破戰場的每個角落滑過,穿過每個縫隙,宛如一隻又一隻的亡靈,在柏的耳邊細語。

「嘿,菜鳥,把這把劍裝好,喔,這裡還有皮製盔甲,這個好,是罕見的黑山老貓皮。」福八毫不在意柏的擔憂,繼續他的禿鷹事業。「你知道嗎?幹禿鷹這行,眼光最重要,能從一堆血跡中找出好東西,能賣錢,擴充自己的實力,就能提升自己的能量,甚至強化自己的技。」

柏卻越來越不安。

因為戰場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原本還有四組人馬,竟然一組都不剩了,他們是什麼時候,又是怎麼消失的?

如果只是撤退,為什麼全部的人都毫無徵兆的撤退?

不祥。

不祥的風,在戰場上四處飄著。

「福八。」柏聲音顫抖。「不對勁,沒人了,我們周圍都沒人了…」

「沒人個屁……」福八抬起頭,話突然停了。

「福八?怎麼?」

然後,福八忽然轉身,用盡全力對福九十九嘶吼,「逃!」

逃?柏轉身就跑,而他聽到背後除了福八的腳步聲,竟還多了一種尖銳的吼聲。

那不是一般野獸的吼聲,至少柏活了二十八年歲月,從來沒聽過這種尖銳的吼聲。

忍不住,他回頭了。

映在他眼中瞳孔的,竟是一隻灰色,巨大,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從商業大樓的地板浮了出來

「怪物啊啊!」柏大叫,而背後的福八則趁勢跑到了柏的前方。

「這是陰獸。」福八拼命跑著,「一種叫做屍鯊的陰獸。」

「屍鯊?」

「屍鯊,在『陰獸綱目』中,雖然比不上十二大陰獸強大,卻也是極度危險的野獸。」福八跑著,已經跑了兩樓,而柏在後面死命追趕。「不過……」

「不過什麼?」

柏的問句,尚未出口,他忽然感到背後的風突然增強,如同狂風通過風的甬道,一口氣噴射出來。

基於直覺,柏往前一躍,連福八一起撲倒在地。

「混蛋!福九十九!你幹嘛!」福八張開嘴,正要大罵,忽然一大片陰影,從他們的頭顱上方五公分,飛躍了過去。

這黑影,正是屍鯊。

飛過的瞬間,柏仰頭,他看到了屍鯊滿嘴的利齒,空中閃爍著冷冽的銀光。

福八也醒悟了,若不是柏及時將他撲倒,此刻的他,恐怕已經成為那數排利齒裡的碎肉。

「好小子,」福八呼呼喘氣,拍了拍,柏的肩膀,「挺有天分的啊。」

「那現在該怎麼辦?」

「該出絕招了。」福八將手上的鐵杖一甩,杖頭的那隻假手,脫離了鐵杖本體,飛了出去。

「絕招?」柏睜大眼睛,只見到那假手在空中宛如有生命,五指不斷張合,最後噗的一聲,抓住了屍鯊的肚子。

「技,有聽過嗎?這是我賴以維生的技。」福八大叫。「搔癢吧,愛的小手。」

「搔癢?」柏詫異之際,那隻假手靠著食指和中指當腳,在巨大的屍鯊身上爬來爬去,一到屍鯊的下巴處,開始靈活的爬搔起來。

這一搔,兇狠的屍鯊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還笑在地上不斷扭動。

牠試圖要掙脫這隻該死的小手,偏偏小手靈活異常,到處東躲西閃,讓強如屍鯊,一時間只能在地上翻滾。

「快走吧。」福八拉起柏的手,往商業大樓門口狂奔。「我的技不是攻擊用的,頂多只能拖住幾分鐘而已。」

「這就是技啊。」柏眼睛瞇起。「原來技的變化如此多。」

「我們還要再回來。」

「啊?」柏的步伐就要跨過商業大樓的門,卻忍不住遲疑,「我們還要回來?」

「沒錯。」福八語氣難掩興奮,「因為戰場上出現屍鯊,可是大事一件,因為陰獸會被強大能量吸引,尤其像是屍鯊等級這樣高的陰獸,表示寶物很不得了。」

「強大能量?」柏想起福八曾經和他說過的話,在陰界最有價值的東西有兩個,一是自然的陰地,二是人為的寶物。

如果,這裡有強大的能量,那是不是表示,這裡藏有……

「懂了吧?」福八笑的好開懷,「這表示,這戰場上,有寶貝啊啊啊啊啊。」

柏離開商業大樓之前,最後一次回眸,他看見了躺在地上因為假手,笑的不斷打滾的屍鯊。

忽然間,柏有種奇怪的感覺。

在遠方,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某個和他未來息息相關的人物,正在甦醒。

這個陰界,究竟將發生什麼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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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柏醒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破舊的床上,床邊,是一個中年男子,正對著鏡子,用簡陋的刮鬍刀,修著自己的鬍渣。

「做夢了對不對?」那男人咧嘴笑,兩排黃色牙齒露了出來。「魂魄剛死,最容易做夢了,有一種說法,陰界的夢,就是陽世的記憶啊。」

「嗯。」柏點頭,看著四周,「這裡是哪裡?」

「福字部的宿舍。」那男人比了比床。「很破舊吧?沒辦法,這裡是三大部裡面最老舊的,你也知道,福部門專門處理戰鬥後的遺跡,其實很不受重視。」

「不受重視,是嗎?」柏起身,他摸了摸頭,一整夜的回憶之夢,讓他感到頭暈腦脹。

「我的名字叫做福八。」男人摸了摸剛刮完鬍子的下巴,咽喉處,一個藍色的刺青,刺著八。

「福八,好怪的名字,我叫做柏……」

「不,你不叫做柏。」那男人伸手,用還沒洗乾淨的油膩大手,壓住了柏的頭。「你是福九十九號。」

「啊?」

「在這裡,我們只有代號,沒有名字。」那男人把刮鬍刀丟在鏡子前,笑著說。「而你,就是九十九號。」

「福九十九……」柏苦笑,怎麼聽起來像是阿兵哥,只有號碼沒有名字。

「你剛來不久,紅樓還沒時間替你刺青,對啦,你應該也沒有自己的生活用品,前一位房客留下的,你就盡量用吧。」

「嗯,」柏抬頭看著周圍,所謂前一位房客的東西,實在少的可憐,幾件衣服。「他的東西好少,他搬走了嗎?」

「搬走?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

「他不是搬走。」福八轉頭,看著柏,「他掛了。」

「掛了?」柏想起體育館內四處肆虐的賤龜,陰魂也會死,這是他不久前才親身經歷過的。

「而且他是這半年來,第五個掛掉的。」福八笑,露出黃色牙齒。「也是第五個福九十九號。」

「啊?」

「要撐著點啊。」福八大笑,手大力拍著柏的背部。「別成為第六個掛掉的福九十九號呢!」




隨著福八,柏才知道,原來紅樓的三大部門,究竟在幹什麼了?

他們是黑幫,更是黑暗的軍隊。

在廣大的陰府世界裡面,除位在頂端的「政府」之外,尚有許多的黑幫生存著,政府擁有控制陰界的大權,而黑幫則象徵著極權之下的反對勢力。

黑幫大大小小數目繁多,歷史上,其中曾有三大幫派能與政府抗衡,那就是「僧幫」,「道幫」,以及「十字幫」。

「僧幫?道幫?十字幫?」柏跟著福八,走在「無光」的暗巷中,忍不住繼續追問。

此刻,柏跟著福八,要去第一個任務的地點。

據說,那是一個廢棄的戰場。

「僧幫是目前尚存最大的幫派,跨足的領域很廣,他們一開始是以開發咒語起家。」福八說。

「咒語?」柏睜大眼睛,這是什麼?

「咒語對陰界來說,可是相當方便的東西,菜鳥。」福八瞪了柏一眼。「咒語可以強化陰界物品的強度,重量,速度,甚至是創造一個全新的物品,有點像是陽世的奈米科技。」

「奈米科技?」柏聽過這詞,不過他是從電視上聽到的,好像是一種很小很小的東西,但他不懂得是,很小很小的東西怎麼被預言可以改變世界?

「不懂吧,沒知識要多看電視啊。」福八得意的比了比自己,「咒語是很好用的東西,僧幫創造咒語,改善咒語,讓它成為陰界的主要商品。」

「那道幫呢?」

「道幫是重工業。」福八說,「他們製造各式各樣的重型機械,不過真正讓他們成長成三大黑幫的關鍵,卻是他們跨足到武器工業。」

「武器工業?」柏問。「像是手槍?子彈?之類的東西嗎?」

「手槍?子彈?那些廢物。」福八冷笑,「陽世的廢物只能傷害肉體,我們陰魂可是以能量為主,道幫開發的武器,雖然只是刀或劍,都比那些手槍要厲害的多。」

「是喔。」柏點頭,從體育館的經驗得知,陰界真的是一個比較暴力的地方。

「不過,也因為跨入武器行,讓原本就特立獨行的道幫,變得越來越離經叛道,甚至有入魔的感覺。」福八嘆氣。「武器畢竟是攸關生死的東西,一但掌握了這些技術,一定也會讓良心扭曲的。」

「喔,那十字幫呢?」

提到十字幫,原本多話的福八,沈默了半晌,才說了兩個字。

「沒了。」

「沒了?」柏訝異。

「十字幫原本是搞出版的,算是有文化水準的,可惜大概二十幾年前,十字幫開始走下坡,如今已經幾乎完全消失。」福八嘆氣,「當年整個反政府勢力,在三大黑幫的整合之下,幾乎可以和政府抗衡,最後還是失敗了。」

「嗯,與政府抗衡,政府很壞嗎?」柏忍不住問。

「政府……噓噓噓……這話可不能亂說!」福八像是受到驚嚇一樣,急忙摀住柏的嘴巴。「政府到處都有眼線的,尤其是那黑白無常……」

「啊?」

「不說了不說,以新人來說,你話很多勒,總而言之,政府很強勢,又掌握陰陽生死之門,我們就只能默默忍受啦。」

「嗯。」柏點頭,整個陰界似乎是處在一個政府專制的情形下,他得到這樣的結論。

「對了,你死掉以前,有什麼願望啊?」福八問。

「願望?」柏愣了幾秒才回答,「我想聽歌。」

「聽歌?」福八笑,又是那排黃色牙齒。「看不出來是一個追星族啊。」

「你呢?」

「我已經死五十年了,早就看開了。」福八笑了笑,老油條的閃過。「哪還有什麼願望?讓我繼續在陰界鬼混,然後有酒喝就好。」

柏看著福八,忽然間,他在這禿頭滿嘴黃牙的中年男子眼中,看到了一絲言不由衷的光芒。

這光芒雖然微弱,竟和想要唱歌的小靜有點像。

它似乎說著,這老鬼魂,還想做點什麼?

只是柏沒有再追問下去,而他們的目的地,也已經到了。

「菜鳥,這裡,就是我們今晚要工作的地方。」福八手指前方,冷靜的說著。

而順著福八的眼光,柏愣住了。

同時間,這也是柏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他生前在陽世所遇到的黑道大規模械鬥,原來只是小場面而已。

這裡,才是真正血腥的戰場。

巷弄的底端,原本是陽世中,一座商業大樓。

如今,商業大樓從一樓到二十餘層,全部都是激戰後的痕跡,整片整片的血跡,滿地殘缺不全的魂魄屍體。

仔細一看,牆壁上落著寬達五公分的巨大刀痕,還有一排一排的爪痕,以及整個鐵門凹陷的大洞。

「這些破壞……陽世的人看得到嗎?」柏看得是目瞪口呆,陽世黑道的仇殺,最多不過是在牆壁上留下一排彈孔,而陰界的戰鬥,已經像是動用到重型兵器的兩國戰爭了。

「廢話,當然看不到,不然他們會以為鬧鬼了。」福八左顧右盼,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看這些痕跡,不得了啊不得了……這嚇死人的鉤痕,看樣子是海幫的漁夫也參戰了……看看這撞痕,公路幫的『卡車』也來了!喔,這凹陷的痕跡,是雪幫的雪怪嗎?」

「海幫?雪幫?公路幫?」柏聽的是頭昏腦脹,陰界的黑幫分類,怎麼和陽世差這麼多?

「很奇怪嗎?海幫是跑海賣魚起家的,雪幫是連鎖挫冰店,公路幫是專門幫人在公路跑貨的,因為常受到搶劫或是大盤商欺負,於是集結成幫……」福八說,「這就是幫派生成的歷史,陽世也是吧?」

柏點頭,仔細想想,陽世早期的幫派,好像也是這樣形成的。

當年,專走水路運鹽的「漕幫」,地區性極強的「牛埔幫」,甚至是為了鞏固賭博事業而名躁一時的義大利「黑手黨」等等,都是因為討生活不易,使得他們逐漸團結,進而形成一個又一個幫派。

「不過,他們為什麼要打啊?」柏問。

「……」只見福八睜大了眼睛,彷彿看到了一個從地底冒出來的白癡。

「我的問題很蠢嗎?」

「當然蠢!菜鳥!會打,當然是為了爭奪地盤和寶物。」

「地盤與寶物?」柏暗想,真的,從陽世到陰界,怎麼黑道都一模一樣,都在搶奪。

「陰魂和陽世的人不同,魂魄是純粹的能量,除非能量消滅,不然我們不會死,也因為這樣,我們很重視一些物質的享受,像是美食。」福八說,「不過寶物和地盤又有不同的含意。」

「含意?」

「因為寶物和土地就是能量的來源,土地是自然的能量,能佔有地盤,就能擷取其中的陰氣,讓陰魂更強,活的更久。」福八說到這,微微一頓。「而寶物則算是人為的能量,具有陰氣的物品,可以跨越陰陽兩界,對陰魂來說,更是營養品。」

「那寶物像什麼呢?」

「寶物太多啦,舉凡受到陰氣感染的東西都是啊,陪葬品或是曾經殺過很多人的軍刀,都會變成陰氣聚集的寶物啊!」

「喔。」柏似懂非懂得點頭。

「關於陰界,你還太嫩啦,福九十九,聊了半天,該上工了。」

「要戰鬥了嗎?」柏握拳,他對自己陽世的打架很有信心,但是陰界……他就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呸,我們要戰鬥?戰鬥是姚字部他們的事,我們是廢柴,工作很簡單。」福八說,「我們是戰場禿鷹。」

「禿鷹?」

「是啊,福字部的我們……」福八拍了拍自己肥沃的肚皮。「是等到戰鬥結束,再來撿死去魂魄物品的戰場禿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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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那個叫做小靜的女孩



人物:天姚星.天姚

危險等級:4

外型:英氣勃勃的女中豪傑。

鬼齡:60年。

能力:虎拳。

技術本質偏於「體」,虎拳是四獸拳「龍,虎,猴,豚」之一,所謂的獸拳,是模仿野獸的形態,所衍發出來的拳法,當拳力發揮到極致,甚至會出現該獸類的圖騰。

命屬天姚,在紫微星系中屬於乙等星,乃水性之星,陰柔但是強橫。



柏的生命中,有個女孩很重要。

一開始,他並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他。

他們的相識,是因為月,就是那隻訓導主任給柏養的狗。

當時的月,有個令人頭痛的小毛病,就是當柏回家,月就會衝到柏的面前趴在柏的腳邊,不斷搖著尾巴。

搖著搖著,一攤尿就這樣漏在地上。

柏常常一邊罵髒話,一邊替月擦地板上的狗尿。

不過,柏卻從未想要把月送走,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尿事』月只會對他做。

原因很簡單,月很喜歡自己。

而這份喜歡,柏能懂。

只是月的這個特殊習性,卻也讓柏因此而認識了那個女孩,小靜。

那是一個秋天下午,柏按照習慣,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面,帶著月散步。

卻發現牠突然搖起尾巴,往前衝去,直衝向前方一個拿著書包,剛從補習班出來的女生。

「笨狗,傻狗,別亂來!」柏見狀,知道情況不對,正要拼命阻止。

但那隻狗,卻已經以前腳撐在女孩大腿。

隨即,那毛茸茸的跨下,黃色的尿,撲吱一聲,噴了出來。

整個場面頓時冷僵,包括驚愕的少女,還有滿臉尷尬的柏。

「這隻狗,平常……不會這樣的……」柏滿臉通紅。「牠只有對牠很喜歡的人……才會……」

「很喜歡的人?」女孩蹲下,看著正在拼命搖著尾巴的月,她的表情從驚愕慢慢改變成溫柔。「你說,這隻狗喜歡我嗎?」

「我想大概是。」而一旁的柏,卻看著這女孩的表情,看得有點傻住。

為什麼這女孩,眼神可以這麼溫柔呢?

「那很好啊。」女孩笑了,彷彿完全不在乎她的一雙黑色皮鞋,被狗尿沾溼。「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柏。」

「狗叫做柏?好像人的名字喔。」女孩嘻嘻一笑。

「啊,不是,不是,柏是我的名字。」柏的臉又更紅了。「對不起,牠叫做月。」

「月?是紀念牠胸口那彎白毛嗎?」女孩淺淺微笑。「我的朋友養了一隻獒犬,也叫做月,那是像是將軍一樣威猛的狗喔。」

「真的?」柏笑。「可惜我家這隻月沒這麼厲害,只會對人亂撒尿。」

「不會啊,我覺得牠很聰明,至少會分辨喜歡誰?」女孩抬起頭,看著柏,「妳好,我叫做小靜。」

「我叫做……」柏急忙也要介紹自己,卻只說到一半,就急忙打住。

「嘻嘻,我已經知道你名字啦。」小靜微笑。「你是柏。」

「是啊。」柏搔了搔腦袋。

「很高興遇見你喔。」小靜摸了摸月的頭,起身。「掰掰。」

「我也是。」

看著小靜逐漸遠離的背影,柏抱起了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傻狗,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還挺會挑正妹的嘛。」



因為這隻狗,柏與小靜的生活,開始有了交集。

一開始只是遛狗與補習班之間的相遇,到後來,開始一起散步,一起閒聊,小靜把柏當成課業與同學之外,一個極為特別的朋友。

甚至,連她心中最大的祕密,都和柏分享。

「柏,你知道我未來想做什麼嗎?」那天,小靜背著沈甸甸的書包,看著走在前面,被月拉著走的柏。

「想做什麼?」

「我想唱歌。」

「唱歌?」柏的腳用力撐住,才勉強止住不斷往前衝刺的月。

一人一狗,在公園的路旁,陷入膠著。

「是啊。」小靜慢慢的走著。「我想要唱歌,其實我自己有偷偷嘗試寫歌,我想往音樂界發展。」

「真的?那很好啊。」柏雙手扯著月的繩子。「原來妳會寫歌啊,好酷。」

「是啊。」小靜看著天空,此刻已經從深秋悄悄的進入了冬季,寒氣十足「現在的我,每天從早上六點半起床趕車,上課到晚上五點,趕去補習班直到九點半才下課,為的是考上一間好大學……這樣的生活,很煩悶,也好空洞,等我上了大學,我一定要實現我的夢想,我想唱歌。」

柏轉過頭,看著這個仰望星空的女孩,他不禁微笑。

「幹嘛笑?」小靜察覺了柏臉上的表情,紅著臉說。「很怪嗎?我的夢。」

「不會啊。」柏語氣真誠。「我覺得妳真的夠酷。」

「嗯?」

「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且勇敢的去做。」柏認真的說。「這樣的人,是真正的強者。」

「哈,你用強者來形容我,好怪喔。」小靜微笑著。「那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啥事?」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進入了歌壇,無論成功不成功,你都會繼續聽我唱歌嗎?」

「會。」柏語氣堅定,只是身體卻被月一點一滴的往前扯去。「我答應妳,無論多久,無論多遠,我都會聽妳唱歌。」

「呼。」小靜閉上了眼睛,手拍著胸脯,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那我就放心了。」

「嗯?放心?」

「這樣啊,我就不會怕了,因為我相信,未來無論經歷多麼大的困難。」小靜慢慢的說著,「都有一個人默默支持我。」

「哈,為什麼妳這麼相信我?」柏一步一步,被月拉走,仍不忘回頭問。

「為什麼啊……也許因為,你和我周圍的人都不同吧,他們總是希望我好好唸書,考上好學校,我了解每個人,也知道他們會因為太多現實因素,而改變承諾。但是你不同。」小靜慢慢的說著。

「我不同?」

「你很神祕,和我的世界截然不同,所以我不了解你,也無從了解起。」小靜一字一句,慢慢說著,「也因為這樣,只要我選擇百分之百的相信你,那你就值得相信,甚至我連你是誰,都不用多問。」

「嗯。」

「會很難懂嗎?」小靜小聲的說。「我的話……」

「簡單來說,」柏決定不再和月僵持,他蹲下,一把抱起掙扎的月。「就是妳願意相信我?」

「是的。」

「那,我可以回答妳,按照我的習慣。」柏微笑,雙眼定定看著小靜,「我一定不會騙妳。」

「嗯。」

「無論多遠,無論多久,只要妳繼續唱歌,我都會繼續聽下去。」

「謝謝。」小靜閉上了眼睛,她發覺自己的眼眶溼熱。「謝謝。」

「不客氣。」柏抱著月,在這片星空下悠閒的往前走。

腳上的藍白拖鞋,趴搭趴搭的響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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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館的門被推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走在前頭的男人身材極為肥胖,像是一顆充氣過飽的人形氣球,連每根手指,都圓滾滾的像是胡蘿蔔。

而一旁的女人,她頭戴白色頭巾,五官如男子般俊俏,身穿背心,手臂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而且她渾身散發一股逼人英氣,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

那胖男人往前跨了一步,率先開口了。

「各位陰魂,容我先自我介紹。」那肥胖男人雙手舉高,「我叫做福哥,乙等天福星,隸屬黑幫『紅樓』的廉貞星旗下,專司後勤以及善後處理,我底下的福字部門,期待各位的加入。」

「我叫做龜男,乙等天貴星,則是我的本命。」一開始放出兩隻巨大龜的男人,瞇著眼睛邪邪的笑。「我在廉貞底下,負責情報收集,我底下的貴字部門,也非常需要新血喔。」

最後,是那個英氣十足的女人開口。

她一出聲,聲若宏鐘,立刻震攝住所有的冤魂。

「我是天姚,乙等天姚星。」那女人用拇指比著自己。「在廉貞底下,專司戰鬥,九死一生,眉頭不皺一下,歡迎各位加入紅樓的姚字門啊。」



當天,八個人被拆成了三團。

分別進入貴字部的龜男手下,福字部的福哥底下,以及姚字部的天姚門下。

柏被分入了福字部底下,原因無他,因為他的表現太平凡,他只是不斷逃避賤龜,所有人都認為,他只是運氣好沒被賤龜吃掉。

而那個長髮藝術家,則在第一順位,被天姚給拉走。

專司戰鬥的天姚,似乎擁有最高的權力,故她優先選兵。

第一件事,是發生在天姚挑選藝術家的時候,當時,天姚慢慢梭巡著眼前的八個人,卻眼睛瞄也不瞄那個藝術家,自顧自的走了過去。

「哼哈。」那藝術家,竟從鼻頭噴出一聲不屑的笑聲。

天姚的腳步站定,慢慢回頭,眼睛瞇起。「有事嗎?」

「沒事。」藝術家雖然口中如此說,眼神卻毫不畏懼的與天姚對看。

這一秒鐘,柏又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寒意,那是什麼?彷彿一股強大的能量幻化成冷風,直接吹來。

柏左右張望,他卻發現,除了他以外沒人注意到這股風。

難道只有他能感受到?而他當時被賤龜追殺,之所以能屢屢逃脫,靠的正是這一股又一股不尋常的風。

「沒事?」天姚慢慢的轉身,朝著藝術家的方向走去,她每踩一步,柏都可以感覺到那股風,正在加強。「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沒事啊。」

「哼哈。」藝術家沒回答,卻只是笑。

天姚慢慢靠近,在距離藝術家僅有五公分的地方,停住,她英氣十足的臉,笑了。

「以剛死不久的陰魂來說,你……」天姚一笑,右手慢慢舉起。「很囂張啊。」

忽然,天姚的手揮了出去。

化作一道冷冽的銀刃,直插下藝術的臉。

「還好啦。」藝術家頭一側,臉頰同時被劃出一條血絲。「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魂魄啊。

然後,他的膝蓋抬起,踹出。

天姚的左手往下一抓,擋住了藝術家的由下而上的腿攻,而同一時間,她右手如毒蛇竄出,化作比剛才更快的冷光,在尖嘯的拳風中,砸向藝術家的肚子。

「要小心,這一拳會把你的肚子整個打爛喔。」天姚笑。

藝術家腳步曼妙,堪堪避開天姚的拳頭。

而拳頭剛避開,藝術家的腿已經抬起,像是一把彈簧刀,彈向天姚的臉部。

「那我也要說,我這一腿,可會把妳的頭顱踢爆。」藝術家笑聲中,帶著殺機。

而天姚頭一低,已經閃過了這腿,同時做出反擊。

從遠處看,只見兩人一前一後,一拳一腿,舞出一片交錯凌亂的影子,讓所有的陰魂看得是目瞪口呆。

接著,一聲沈悶低響貫穿體育館,拳影散開,一個人影,急速往後彈開。

這人影,正是天馬。

他雙腳踉蹌,不斷往後退,眼前追他而來的,卻是一躍而起,背後隱然出現一頭猛虎的「天姚」。

猛虎出閘,勢不可擋。

天馬防禦潰散,擅長的雙腳已經不成招,最後一步重心不穩,仰頭便倒。

一倒地,他只覺得胸口一沈,天姚已經坐到了自己胸口上,右拳高舉,拳頭如同猛虎力齒,對著自己的腦門,咬了下來。

「不愧是十四主星廉貞底下一號人物。」天馬苦笑。「我現在的魂魄能量,還不是對手啊。」

眼見,虎牙越來越近,天馬只能閉上眼睛,坐以待斃。

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卻聽到了耳邊一個極細小的聲音飄來。

「把頭往左偏,十度就好。」

生死一線,天馬也無暇分辨這聲音是好是壞,頭一側,耳邊冷風拂過,天姚的虎拳,已經貫入了木質地板之中。

地板粉碎,連帶數十公尺內的地板,都一起受到波及。

伴著自己幾絲頭髮飄落,天馬吐出了一口氣,險!好險的一拳!

「躲掉了?」天姚居高臨下,看著躺在地上的天馬。「你知道,我剛剛是真心想要殺你。」

「我知道。」天馬看著天姚。「戰鬥一開始,就不該留情,不是嗎?」

「很好,我欣賞你。」天姚瞪著躺在地上的藝術家,冷冷的說。「把你的名字給我。」

「天馬。」藝術家看著天姚。「妳確定要收手?我有件事要提醒妳。」

「什麼事?」

「現在沒殺我。」天馬眼中火焰燃燒。「有天,我會打敗妳。」

「是嗎?我很期待。」天姚微微一笑。「不過在那之前,可別死在姚字部的任務裡。」

「姚字部?」

「恭喜你,」天姚右手拉起天馬。「成為姚字部的一員,可別撐不了半路繞跑啊。」

看到天姚擊敗了天馬,一旁的柏,卻歪著頭苦思,天馬這兩個字好熟,這不就是小狂口中說過,那個釣走黑貓堂堂主女人的小白臉嗎?

而當天,天姚只選了天馬一人,其餘七個人,三個被龜男選走,而最後沒人要的四個,就落到福哥的手上。

剛好,柏就在那最後四個人。

其中天馬身為第一個被帶走的陰魂,走之前卻在柏的面前,停了下來。

「剛才,那聲側頭十度,是你說的嗎?」

柏一愣,然後點頭。

「天姚的拳頭這麼快,你剛死不久,怎麼可能看得到?」

柏聳肩,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為什麼能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捕捉到天姚拳頭的落下的軌跡。

那感覺,就像是風。

那令柏起雞皮疙瘩的風。

風,會告訴柏,在體育場上,誰是強者?也會告訴柏,賤龜會攻擊哪個方向?甚至會告訴柏,天馬的頭該如何閃避,才能躲開虎牙般的天姚之拳?

「嗯,同為高手,隱入陰界,必有其祕密,我不會多問。」天馬眼睛瞇起,看著柏。「但我討厭欠人,算我欠你一次。」

「啊?」柏正想說,自己才不是什麼屁高手,但天馬已經邁步追著天姚而去。

徒留下柏和一群陰魂,開始了他們漫長悲慘的陰界打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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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界黑幫



「大賤龜?」柏詫異起身,看見這兩隻在陽世不具威脅的緩慢生物,如今卻在寬闊的體育場上奔馳,動作之快,超乎想像。

陰魂們尚不及吃驚,第一個受害者已經出現。

第一隻大賤龜張開了大嘴,咬住了陰魂的頭,搖了兩下,然後像是吸果汁一般,把整個人都吸乾。

「這是什麼世界啊?」柏隨著人群,開始躲避四處狂奔的烏龜。「怎麼會有這麼大……又怎麼快的烏龜?」

而廣播中,持續傳來那男子低沈的聲音。

「這是陰界特產,大賤龜,小心,他們可是很卑鄙的生物。」

果然,在體育館內,大賤龜追著一名陰魂,而那陰魂也許生前就是一個常被追債的人,腳步好快,烏龜追他不上,於是越落越遠

而那烏龜見狀,突然張開口,呸的一聲吐出唾液。

唾液黏住逃亡陰魂的背後,充滿黏性,那奔跑的陰魂被唾液黏住,手腳登時縮成一團,跌倒在地。

「太卑鄙了吧。」陰魂躺在地上大叫。「跑輸我,怎麼可以用口水?」

可是他的抗議還沒念完,波的一聲,已經被這隻大賤龜一腳踩成了肉餅。

另一頭,另一個陰魂則是國小國中躲避球冠軍,他擅長迂迴跑法,只見他左閃右躲,更讓背後的大賤龜疲於奔命。

而大賤龜再幾次追不到之後,竟頭往下一埋,波的一聲,潛入了地板之中。

「啊!」遊魂跑了幾步,忽然尖叫。

游入地板的賤龜,已經追上了正在陸地上狂奔的陰魂。

就在那陰魂的腳底地板下,賤龜,張開了大嘴巴。

嘩的一聲,牠大嘴從地板上浮起,闔了起來。

頓時,又少了一個陰魂同伴。

只見兩隻賤龜一隻用口水黏住陰魂,一隻在地板捕獵,整個體育場數十名陰魂,在十分鐘以內,已經剩下不到十個。

而殘存的人中,有一個就是柏。

他在混亂中隨著人群逃竄,幾次都差點被賤龜逮到,但奇怪的是,他總能在瞬間感受到烏龜對他撲過來的方向,驚險的避開。

賤龜越奔越快,口水亂吐,但偏偏就是差一點,沒能逮到柏。

但當柏轉頭,卻發現,整個體育場內,還有一個人竟然可以和賤龜周旋。

長髮的藝術家。

只有他依然坐在地上,面前是一隻正在進逼的賤龜,這隻賤龜也就是剛才潛入地板,擊殺許多陰魂的元兇。

而這隻賤龜,盯上了始終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藝術家。

牠張開大嘴,威嚇的朝著藝術家逼近。

「陰界,果然是令人懷念的地方啊。」那長髮男子的嘴角,微微一笑,然後抬起頭。

看著那隻巨大的賤龜。

一道視線,兩雙眼睛,在那一瞬間對望。

下一秒,兇狠的賤龜停住了,不可思議的事,接著發生。

賤龜全身發抖,然後四隻腳與頭部,都一起縮回了龜殼之內。

這是百分之百投降的姿態啊。

柏睜大眼睛,那長髮男子究竟是誰?竟能用一個眼神,就降伏殘暴的賤龜。

而同一時間,麥克風中那個男子的聲音再度傳出。

「時間到。」男子的聲音在笑,「恭喜存活下的各位,你們通過了第一段的測試。」

第一段的測試?柏發現背後的賤龜,已經停下了腳步,如同沈睡般,縮回了龜殼之中。

而他環顧四周,原本五六十位的陰魂,如今卻只剩下寥寥八人。

這八人,也就是柏一開始特別注意到的八個,他們是少數仍有力氣觀察周圍的魂魄。

體育館的門,也在這時候打開,一個拿著麥克風的男人,黑色穿著燕尾服,唯獨背上扛著一只綠色龜殼,跳著怪異的舞步,走了進來。

「在我賤龜的攻擊下,還有八人存活?」那男人笑。「看來水準挺高的啊。」

存活?其餘的八名陰魂都不是泛泛之輩,回瞪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接下來,就是挑兵了。」那男人邪邪的笑著,「等到你們被挑選到,也許你們會想……剛才被我的賤龜給吃掉,會比較幸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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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挑兵




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大片木質地板上,挑高的鋼架屋頂,光潔亮麗的地板,柏自言自語,這裡不是體育館嗎?

「難道這是夢嗎?」柏摸了摸頭,看著挑高的屋頂。

他被邪命害死,原來是一場夢嗎?

不過當柏意識漸漸清醒,他也確定了,這不是夢。

因為寬大的體育館內,除了他之外,還躺了四五十個魂魄,而每個人的表情,都和他一樣困惑迷惘。

柏由躺而坐,盤起腿,開始思考整件事。

他記得自己不久前才參與了一場「黑貓會」與「全來會」的火拼,結果卻在暗巷中,被一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給拖到了這裡。

而那個傢伙,強調著兩個柏完全不懂得字。

「陰兵。」

陰兵自然是屬於陰界的……柏抬起頭,看著眼前這棟寬闊的建築,他現在究竟是在陽世?還是陰界?

如果當真在陰界,而眼前這些人,是和他一樣被黑影拖下的無辜靈魂嗎?

柏觀察一會,發現大部份陰魂神色都相當萎靡,卻有十餘名魂魄,眼神依然銳利,還能像他一樣四處觀望。

而讓柏特別注意的,是一個坐在角落,留著長髮,身材纖細,像是藝術家的黑衣男子。

不是因為這男子特別強壯,或是身穿奇裝異服,而是這男子整個人散發的氣質。

那是一股輕鬆慵懶的氣質,好像一點都不怕陰界。

而長髮男子似乎察覺了柏的眼光,他緩緩睜開眼睛,與柏目光交會。

而只是這麼如電光火石般的交會…

柏的身體一震,他彷彿見到一股狂暴的風,化成馬形,鐵蹄紛飛,朝他直奔而來,朝著自己狂奔而來。

「啊!」柏低呼急退,而同時那長髮男子移開的目光,再度回到閉目養神的狀態。

那馬形狂風,頓時消失。

這是怎麼回事?柏吃驚的不能言語,剛剛那一剎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也就在這個時間,「卡!卡!卡!」麥克風回音,在體育館間迴盪了起來。

「各位魂魄,你們好,歡迎光臨廉貞星旗下組織『紅樓』。」一個尖銳的男子嗓音,從擴音器裡傳了出來。「你們心中也許充滿了好奇,為什麼你們會被抓來這裡?陰界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體育場上,或坐或站的魂魄紛紛轉身,面向掛在天花板四周的擴音器。

「我也很想給各位解答。」聲音中,帶著冷酷的笑意。「但在那之前,我想請各位幫我一個忙。」

「忙?」柏皺眉,忽然,他聽到體育館的四周大門,同時砰的一聲巨響,被撞了開來。

然後,兩隻像是公車一樣巨大的生物,踏著狂暴的腳步,衝了進來。

所有人都下巴都 吃驚的掉了下來,因為,那生物是烏龜。

巨大的身軀,四隻大腳在光滑的木頭地板上,迅捷的爬動。

「這個忙很簡單。」擴音器中,男人笑了起來,「那就是,別被我的寶貝『大賤龜』給吃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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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柏


人物:廉貞星.邪命

危險等級:8

外型:總愛穿著一襲黑色長袍,造型如同西洋抓著鐮刀的死神,真實面目目前尚無人看過。

鬼齡:不詳。

能力:心劫

貴為十四主星之一,其命運是影響整個陰界未來的關鍵,而他的技,在諸多門派中,堪稱是站在「控制系」的頂端。

命屬廉貞星,在紫微星系中最尊貴的十四主星之一,主陰火,乃是囚獄及秩序的主星,雖不及七殺等星凶殘,卻也是一顆危險之星。




柏今年二十八歲。

七歲以前的人生,是阿媽告訴他的。

七歲以後的人生,則是用謄寫在警察局的犯罪記錄裡。

阿媽對柏說,七歲前,柏曾經擁有非常美好的家庭,學歷低,但認真憨厚的工人父親,以及學歷高,聰明富家千金小姐母親。

沒人能理解,柏的媽媽怎麼會愛上父親,而且愛的死心塌地,堅定不移,愛到不惜與家庭決裂。

但阿媽卻說,一開始他也反對柏的父親與這樣的女孩結婚,並不是懷疑這媳婦不能吃苦,而是擔心兩人如此巨大的差異,會導致婚後的不幸福。

可是,阿媽每次說到這裡,滿是皺紋的臉上,總是漾起很淡很淡的笑意。

「我坦承,活了七十個年頭的我,真的看走眼囉。」阿媽總是低下頭,輕輕的說。「他們真的是非常適合的一對。」

父親的剛強單純,正好和母親柔軟聰明形成互補,就算會吵架拌嘴,兩人的感情仍不斷增溫,然後,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了柏。

原本是最幸福的時刻,等待他們的,卻是人生中無可意料的異變。

死亡。

兩夫婦意外身亡,徒留下還在襁褓中的柏。

由於母親已經和家人斷絕關係,唯一能照顧柏的,竟是七十多歲的阿媽。

阿媽什麼都沒說,默默的接下柏的照顧責任,腳不能跑,眼睛看不清的奶奶,就這樣每天背著柏走過長長的河堤,把柏養到了七歲,然後送他上了小學。

當柏進入了小學,真正的人生考驗,才剛剛開始。

「剋死父母的衰仔」。

殘忍的綽號,在殘忍的小學學生口中流傳,把柏逼到只能靠他的雙拳,來保護自己。

於是,他成為了問題學生,一個在老師眼中,該死的問題學生。

上了國中,柏變本加厲,叛逆的他四處找人挑釁,找人麻煩,像是用石頭砸破別人的窗戶等等……在所有人不斷告狀下,柏天天都到訓導處報到,吃訓導主任的棍子。

只是,這個訓導主任似乎和其他老師不同,當某一天,訓導主任揍完了柏,訓導主任把他拉到小房間內。

丟給了柏一個紙箱。

「這給你。」訓導主任滿臉橫肉,還喜歡打赤腳,若不是他身在學校內,恐怕會被誤認為黑社會份子。「如果你不好好照顧牠,我就揍死你。」

照顧牠?

柏像是聽懂了,慢慢打開了紙箱。

裡面有一隻狗。

眼睛還沒完全張開,好可愛的小小狗。

「記住,」訓導主任用力拍了柏腦門一下。「我每天要問你牠的狀況,可別給我亂養啊。」

說完,訓導主任甩門就走,只留下抱著紙箱的柏。

而那一天,是柏第一次,沒有在回家路上,用石頭砸破別人的窗戶。

然後,柏把這狗取名叫做「月」,紀念牠胸口那片白毛。

柏養月養了十年,直到月變成老狗,然後一睡不醒。

也就是這段時間,讓柏懂了「照顧別人」,雖然他始終沒搞懂,那訓導主任為什麼突然丟了一隻狗給他養。

這十年,柏畢業了,太多案底的他,沒有機會升學與工作,於是加入了黑道,成為黑貓堂的一員。

轉眼,就是二十八歲。

身為黑道的一員,柏不是沒有想過死亡的問題,因為他看過太多兄弟死於非命,不是被暗算,就是暴力械鬥中傷亡,不過最多的,還是縱情酒色搞到猝死。

柏會想,自己有一天會怎麼死掉?

他煙癮極小,會喝酒但不酗酒,更不碰毒品,唯一能讓他躺下的,大概就是械鬥。

只是隨著他實戰經驗增加,卻越打越順手,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再活十年,存夠錢給阿媽,讓阿媽可以好好安享餘生。

只是他沒想到,他會死的這麼莫名其妙。

死在一個連人類都稱不上的「鬼」手上。

「衰仔。」柏在最後一刻,忍不住苦笑。「我真是一個衰仔,算了,至少救了小狂,媽的,小狂你和檳榔姊妹花的約會,可別漏氣,要認真對待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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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是「武曲」和「破軍」兩顆大星的交叉片段。

武曲一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破軍二登場。


新的故事,請大家多多指教啦。





他死了。

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只記得,當時的他正拿著棍子,在暗巷中追逐著。

他的棍子上沾著血,他也不知道,那是他同伴的血,或是對頭的血,他只知道,他要追,也要逃。

因為這是一場械鬥。

城市中兩個不起眼堂口「黑貓堂」和「全來會」,爭奪地盤時候的械鬥。

而他,柏,有幸成為這場械鬥中的一份子。

只是雖然他參與其中,事實上他早已搞不清楚,這場械鬥開始的原因,好像是黑貓堂賣安非他命,賣到了全來會的地盤上,然後全來會來個黑道慣例「黑吃黑」,把黑貓堂的貨全都攔下來。

然後,黑貓會就派人在KTV揍了全來會的人,留下幾隻手腳在沙發上,雙方於是正式火拼起來。

可是,小狂,也就是他最好的朋友,曾經對他說,這一切都只是傳言,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黑貓堂堂主的女友,移情別戀愛上了全來會的某個小弟,叫什麼「天馬」的,於是黑貓堂主不爽,就掀起了這場械鬥。

一個女人的移情別戀,就讓數十名兄弟出生入死。

這就是黑道。

這就是義氣?

有時候,連他都感到有點荒謬。

只是就算再荒謬,他現在仍身不由己的在暗巷中奔跑著,他算了算,自己大概打倒了三個人,這數字已經可以交差了。

差不多可以找個安全的地方,去抽根煙休息一下了,只是不知道小狂在哪裡?小狂這傢伙雖然不太會打架,但打起來很狂。狂的下場,不是對方害怕的逃,就是小狂被打到在地上找牙齒。

希望,小狂不要傷得太重才好,我好不容易替他把省道上的檳榔姊妹花,約出來,他如果拄著拐杖去約會,肯定煞風景。

他腳步慢慢停下,開始尋覓安全的角落,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暗巷的盡頭,有個黑色的東西在蠢動。

「還有一隻嗎?」他慢慢走著,棍子在地上摩擦,發出咖啦咖啦的聲音。「你是哪一邊的,黑貓?還是全來會?」

黑影沒有回答,依舊背對著他,蹲在牆角。

「欸,我不管你是誰?你也是打累了在這休息吧?我不想和你打。」柏握著棍子,語氣透露著威嚴。「但你要給我滾出來,別在哪裡鬼祟。」

黑影還是沒有回答,只是背影的肩膀,隱隱抽動著。

柏皺眉,他直覺的握緊了棍子,步伐縮小,謹慎向前。

而就在距離黑影背部僅有三公尺距離的地方,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因為他看到了黑影的腳邊,有著一個人,直挺挺的躺著。

「怎麼回事?」柏的動作更加謹慎了。

倒在地上的人,是自己人?還是對頭?而那個黑影,鬼鬼祟祟的把人拖到暗巷,又打算要做什麼?

而當柏看見了地上人的真面目,柏卻訝異了。

小狂。

小狂躺在地上,臉色慘白,彷彿被冷凍多時的死屍,而更可怕的,卻還在後頭。

那個黑影,他的手,正在小狂的胸膛部位掏摸,接著,當黑影的手拉起。

柏看見了,一個快速鼓動,鮮紅的心臟,在黑影的手中。

心臟?這是什麼妖怪啊!

柏忽然大喝,「混蛋,放開我朋友!」

然後,柏的棍子,高高舉起,夾著霹靂氣勢,朝著黑影的肩膀打了下去。

棍子落下,柏卻只覺得背脊一陣冰涼,因為他沒有打中任何東西的實在感。

那黑影,真的是鬼?

而這一次,黑影終於回頭了。

他的五官朦朧,對柏來說,就像是對著一大片毛玻璃,在看著這詭異的傢伙。

然後,模糊不清的五官中,露出一個陰森至極的笑容,吐出了兩個字。

「陰兵。」

「因冰?」柏遲疑,那黑影已經動了。

察覺黑影一動,曾經在黑街闖出一番名氣的柏,怎麼可能坐以待斃,他雙手握棍,棍子登時甩了出去。

棍子精準的擊中了黑影,但柏心裡卻暗罵了一聲糟糕,他忘記,棍子再猛,打不中目標,又有什麼屁用?

下一刻,柏的胸膛,卻已經被黑影的五指插落,然後,整隻手腕埋了胸膛。

「陰兵。」那黑影又再度說了這兩個字。

「媽的,什麼因冰啊!」柏感到自己的心臟一陣收縮,他的意識就要喪失。

同時間,一個低沈而恐怖的音調,卻像是冰冷的水般,慢慢流入了柏的腦中。

「如今陰界,政府攬權卻不知控制,紫微昏庸,群星各自崛起,六十年易主輪迴,正要啟動。」那聲音說著,「也正是需要戰士的時刻。」

柏看著那黑影的手,噗的一聲,自己的胸膛中抽出來。

一顆比阿狂的心,還要活力的巨大心臟,陡然現身。

「這是你的心魂,也是三魂七魄的源頭,你的心比剛才的少年要強的多,不錯不錯。」那聲音側側的笑著。「你會是一個好陰兵。」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柏只覺得他的生命力,隨著那心臟的每一下跳動,不斷離開他的身體,

「我?記住我的名字,因為這名字將來肯定會響徹陰界。」那聲音慢慢的說著,「我叫做廉貞星,邪命。」

「邪命……」柏的呼吸越來越慢,此刻的他,已經不再進氣,每一口吐氣,都是生命最後的能量。「那,我的朋友,也會死嗎?」

「今晚收穫已經夠豐富了,他的心太弱,帶走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那聲音笑。「我最愛你們黑社會械鬥了,只要用一點點挑撥,你們就會自相殘殺,讓我趁機奪去你們的心魂,練成陰兵。」

「啊,練成陰兵……」關於聲音所說得最後四個字,柏已經來不及聽完,整個意識,就已經喪失。

而在意識喪失前,柏的眼神的焦距,則看向了他口袋中的手機。

此刻,柏的嘴角泛起不易察覺的笑。

「簡訊。」柏淡淡的笑。「她說過,若是過關,會傳簡訊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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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說,這故事受到獵人影響很深,那時候,正發狠的每天買一本獵人漫畫回家。

雖然我獵人每一集至少看五次了。

於是我想,既然這麼喜歡,就買回家吧。




***

「她笨,真的笨啊。」莫言說到這,嘴角揚起,笑了。

「喔?」

「從不考慮自己有多少斤兩,拼了老命在幫朋友,明明就很窮,還會拿錢去資助只會做夢的地下樂團,明明就害怕,還是在黑幫中身先士卒,勇往直前,她外表看起來強得威風八面,私底下其實又很脆弱,比誰都愛哭嘿。」

「呵呵,聽起來,你好像和她很熟啊?」

「熟?」莫言嘴角愈揚愈高。「我被稱為神偷,生平失手的次數一個手掌都數得出來,但,讓我最服氣的,就是栽在她手上。」

「喔?」

「那次,要偷的東西是一張撲克牌,據說是陰界賭王與一個神祕路人的賭局,就是那場賭局,讓賭王退出江湖,銷聲匿跡,而那張始終沒掀開的王牌,被收藏家以五億收購,到現在為止,那張牌的價值逐年喊價而升高,已經超過十億。」莫言閉著眼睛,身體微晃,回憶著當年的種種。「人們想要那張牌的謎底,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牌,讓賭王甘心退隱。」

「哇,一張價值十億的撲克牌?」琴趴在總統套房的床上,隔著袋子,聆聽莫言的故事。

「難得我和橫財聯手去偷,卻意外失手了,因為我們完全打不贏她!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長髮,纖瘦,甚至有點孩子氣的一個女孩,我完完全全沒想到,我神偷之一世英名,就這樣栽在一個女孩手下。」

「嗯。」琴閉上眼睛,描繪武曲的模樣,長髮,纖瘦,有點孩子氣,這模樣,果然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她說,『抱歉,我答應了賭王,這張牌在他想通之前,不能讓人掀開。』。原本以為她會將我們扭送給黑白無常,但她卻只是笑,『尊重一個祕密,就是尊重一個人的人生,懂嗎?你們點頭,就讓你們回家。』」

「好好玩的一個女生喔。」琴笑,她認同武曲,如果是琴自己,她也許會做出一樣的判斷。

「橫財點頭,我卻搖頭,坦白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搖頭。」莫言微笑,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回憶中了。「也許我只想和眼前這個囂張的女孩,多說一點話。」

「那她怎麼說?」

「妳覺得她會怎麼說?」莫言說到這,轉頭問琴。

「啊,我猜,她會揍你。」琴歪頭想了一下,伸出小拳頭,「那種輕輕打頭的揍法,像是姊姊打弟弟那樣。」

「哈哈。」莫言笑了起來。

「很好笑嗎?」

「以武曲的道行,她雖然輕輕打一下,我的頭就已經埋入了地板之中。」莫言摸著光頭,苦笑。「不過,妳卻是猜對了嘿。」

「啊,她真的這樣打妳?」

「是啊,她還雙手叉腰,很認真的對我說。」莫眼說到這,雙手按住墨鏡邊緣。「『不要任性,這樣會被別人討厭喔。』」

「哈哈哈。」琴大笑。「那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好點頭,然後我們就這樣被丟了出來。」莫言的雙手拉住鏡框,就這樣慢慢了拿下了墨鏡,「我永遠記得,那是我第一次遇到武曲。」

「嗯。」琴看到了莫言墨鏡下的那雙眼睛,藍色的,像是萬里晴空倒映在海洋上的那種藍。

很淺,很亮,卻又彷彿蘊含著說不完的故事,與飛翔不盡的夢。

會有這樣眼珠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吧。琴暗暗地想著。

「而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的長髮女孩,竟是十字幫的大姊頭,統領三大黑幫與政府抗衡,不過,那也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莫言苦笑。「而在二十九年前,她卻突然消失,徹底消失了……」

「消失了,然後呢?」琴追問。

「……」

「莫言,」琴察覺到莫言的沈默,小聲的問,「你還好吧?」

「還好。」莫言閉著眼睛,「關於武曲突然消失的原因,傳言很多,有人說她被政府逮捕,有人說她被自己手下出賣,這些我都不相信,因為在那夜晚痛宰我的女怪物,怎麼可能被政府逮捕?就算出賣,她一定也能安然脫身!她可是武曲星嘿!」

「嗯。」

「後來我才知道,她回到了陽世,而且是她自願的。」

「為什麼呢?」

「沒人知道。」莫言搖頭,又重複了一次。「真的,沒人知道嘿。」

「嗯。」琴歪著頭,想著,「我猜,是因為她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吧。」

「嗯。」莫言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再把墨鏡戴上。「也許吧,但是,那寶物,我一定會找到。」

「那東西是什麼?」琴忍不住問。「讓你和橫財追了足足二十九年?」

「這我可不能說。」莫言笑,「我只能說,只要拿到這東西,無論是政府或是黑幫,都會出個好價錢的。」

「這麼厲害?」

「當然嘿,被我神偷盯上的寶貝,怎麼會是等閒之物。」莫言說,「妳剛進陰界,一定什麼都不懂,我教妳一點基本的知識吧。」

「嗯。」

「妳知道什麼是道行嗎?」

「不知道。」琴搖頭。

「道行嘿,簡單來說就是能量,靈魂的能量。」莫言伸出手。「道行愈高,能量愈強,也就愈厲害。通常,道行必須靠天分加上努力,才能提升的。」

「道行?」琴想了幾秒,「它是不是就像是武俠小說裡的內力?還是漫畫中提過的氣?」

「對。」莫言笑了兩聲,「妳不算笨呢。」

「我可是原本要當作家的人呢。」琴得意的說。「什麼不會,就最會打比方了。」

「別高興的太早,接下來,我要說得就複雜了。」莫言慢慢的說著,「道行以階段來說,道行分為三層,心,體,技嘿。」

「心體技?」琴想了一下,「聽起來,好像是空手道的法則?」

「沒錯,因為陰界道行,說穿了也是武術的一種。」莫言仔細描述著,「心和體是技的基礎,它們的關係就像是一個三角形,技在上,心與體在下,當妳的心與體都到達一定的程度,一個專屬於妳自己的技,於是誕生。」





「心體合一,方能成技,是這個意思嗎?」琴問。

「沒錯,而心就是意志,體就是體術力量,一個陰魂的本身特質若是偏向心,最後得到獨一無二的技,就會接近心,反之,則會接近體。」

「啊,那你的收納袋能力,」琴拍了拍總統套房外的塑膠袋,「難道也是……」

「沒錯,就是我的技。」莫言摸了摸光頭,「妳這小妮子真的不笨,我的技由於需要牽扯到空間操縱的技巧,想像力很重要,所以心的比例相對較重。」

「這樣說來,那阿傑和小才那對雙胞胎……他們的黑刀和板斧?」

「不用懷疑,他們屬於體比心重要的派系,因為無論是板斧或是黑刀的操縱,都需要驚人的力量和體力。」莫言看著自己的手,「他們也算是難纏的角色,若不是妳在我手上,投鼠忌器,我也不會那麼輕易得手嘿。」

「嗯,原來是這樣。」琴點頭,原來陰界道行的強弱,是這麼一回事啊。

「基本上,陰魂之間,很難分出強弱,但道行高一點,能量豐沛一點,贏面就多一點。」莫言表情嚴肅,「但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技。」

「喔?技?」

「愈是頂尖高手對決,勝負往往就愈短,常常一招定生死。」莫言繼續說著,「在這時候,愈是難以猜測到的技,就愈吃香,所以對很多高手來說,隱藏自己的技,或者說技本身的攻擊力、變化性或是弱點,都必須隱藏。」

「啊,可是,如果技是祕密,你為什麼還和我講這麼多?」琴一愣,忍不住開口問。「甚至還跟我解釋你的收納袋……」

「為什麼啊。」莫言躺在沙發上,嘴角露出淡淡苦笑。「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妳很像她吧。」

「像誰?武曲?」

「嗯……沒事。」莫言說到這,似乎察覺到自己洩漏了太多情緒,他不再回答,更是伸手往琴的收納袋一拍。

整個袋子,竟然轉為一片漆黑。

而且這一次,連外界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喂!」琴用力拍了拍塑膠袋,發現已經無人回應她,她知道莫言不會再開燈,接下來的夜晚時光,她只能一個人度過了。

然後,她想起了這兩天發生的事。

那突如其來的小卡車,自己突然中斷的生命,父親的淚水,那些在陽世未完成的事情,像是學妹小靜的歌唱比賽,沒校完的稿子,還有與那個男生的打賭……

而她一個人在陰間,體驗著無法想像的孤單,這樣的生活究竟還要多久?

她想著想著,終於,在黑暗中緩緩閉上了眼睛,進入了夢中。

可是,琴並不知道,在她逐漸睡著的這個時刻,在同一個夜空下,另一個魂魄,也正從陽世來到陰界。

一個與她牽連甚廣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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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心體技



人物:陀螺星.橫財

外型:130公斤,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外型酷似流氓,一身刺青,平頭。

危險等級:六。

鬼齡:九十二年。

能力:「破門」,只要觸摸該物體,並喊「破門而入吧,強盜。」物體表面就會出現一道通往內部的門,此能力施加的物體不限,甚至包括陰魂本體。

以陀螺的道行,一次可開三至八道門,視該物體的厚度與材質而定,但遇到特殊咒語保護的物體,則視橫財與施咒者道行深淺而定。

陀螺星在紫微諸星中,屬輝度旺盛之甲級星,與擎羊同列天際北斗凶星,陀螺威猛剛強,陷地加煞,絕非吉星。



這晚,琴是在收納袋裡面睡覺的,而且還是睡五星級的飯店。

因為,莫言走到附近的飯店中,將一整個總統套房,都偷入了收納袋中,徒留下打開門後,完全傻眼的飯店經理和清潔工。

總統套房裡面有五十二吋大電視、雙人床、衛浴設備,豪華設備應有盡有。

然後,琴就住在這總統套房內,這也是她第一次住總統套房,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陰間實現這個奇怪的願望。

「莫言。」琴躺在收納袋的床上,低聲說。「你聽得到嗎?」

「嗯。」莫言扶了扶墨鏡,他此刻正躺在小屋的綠色沙發上,而關著琴的袋子,則被放在沙發的角落。

「謝謝你。」

「啊?幹嘛謝我嘿?」

「因為要不是你,我的胃可能真的被橫財給捏爆了。」

「……」莫言沒有立刻回答,似乎陷入了回憶中,過了幾秒後才說。「笨蛋,是我把妳抓過來的,妳還感謝我?」

「我知道啊,所以我趕快把謝謝說完。」琴微笑,「道謝完了,之後打你的頭,我就不顧忌了。」

「很像。」莫言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其實很像。」

「很像誰?」

「武曲星,琴姊。」莫言聲音含糊,宛如夢囈。

「啊?」琴訝異了,因為她竟在莫言這五個字當中,聽到了深厚無比的情感。

夾著尊敬、埋怨、害怕以及一種無法說明的感覺,那是……想念嗎?

「嗯,我從死掉以後,遇到了黑白無常,雙胞胎小才和阿傑,每個人都說武曲星武曲星,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琴忍不住問。

「她啊。」莫言淺淺的笑了。「很強,偏偏又很笨。」

「很強,偏偏又很笨?」

「道行很強。」莫言閉上眼睛,彷彿在他記憶中描繪出武曲的模樣。「被政府列為危險等級八以上的人,古往今來,整個陰間不過十四個人而已,何況她更是等級九,算是危險中的危險人物。」

「嗯,那為什麼笨呢?」

「她笨,真的笨啊。」莫言說到這,嘴角揚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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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神偷鬼盜

人物:擎羊星.莫言

危險等級:6

外型:約1八5公分的高瘦男子,喜愛帶墨鏡,沒有頭髮,對衣著品味極高的他,喜愛穿著深色唐裝。

鬼齡:八十二年。

能力:「收納袋」。

只要觸摸物體,並喊「合起來吧,袋子。」就能將該物品收入袋子中,可以收靈界物品和靈魂,堪稱無所不收的好袋子。

以莫言的道行來說,每次雖然可以使用5到10個不等的收納袋,但得要依被收納物體的大小,以及被收入鬼魂的道行高低而定。

因為這收納袋的能力,讓莫言被稱作神偷,與鬼盜橫財齊名。

命屬擎羊,在紫微星系中屬於輝度強大的甲等星,僅次於十四大主星,同時擎羊星乃是一大凶星,主守北方,與陀螺齊名。



遠處,一個破舊的公寓內。

「打開吧,袋子。」莫言朗聲。

琴只覺得一陣暈眩,她的雙腳,再度踩回實地。

只是這地板不再是醫院拋光的大理石子地,而是有點骯髒老舊的水泥地板。

琴環顧四周,她發現那個抓她來的男人,和另外一個人坐在一張綠色沙發上,這沙發雖然被放在老舊的地板上,卻難掩其昂貴的絲質表皮。

而莫言旁的那個男人,身材更為壯碩,宛如巨塔,只是外貌粗獷,腦滿腸肥。

「流氓。」

琴內心暗暗替這個人下了簡單註腳,畢竟她曾夢想要寫作,用最簡短的詞語形容一件事物,是她不斷給自己的訓練。

「我是陀螺星,橫財。」那個流氓似的男人說話了,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是菸酒重症者。「好久不見啦,武曲星琴姊。」

「我不是什麼武曲星,你們搞錯了。」她搖頭,長髮飄動。「我是琴,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

「妳是真裝傻還是假裝傻嚕?」橫財皺眉。「我們不可能會認錯的,當年妳超厲害,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妳!」

「打不過我……騙人的吧?」琴仔細看了兩人,莫言高挑精瘦,橫財體重則至少一百三十公斤,她本著中文系手無縛雞之力的精神,怎麼可能打得贏這兩個壯漢!

「是不是真的喪失記憶,看來只有一個辦法證明嚕。」橫財走進了琴,那粗大油光的指頭,在琴的腹部遊走。

「流氓,你要幹嘛!」琴尖叫。

「吼!我不叫流氓,我叫橫財嚕!」橫財的大手按住琴的腹部,低吼。「破門而入吧!強盜!」

「啊?」下一秒,琴驚恐的張大了眼睛。

因為,她肚子的肌膚上,竟然出現了一扇門的形狀,而門邊還有一根小門把。

「我的能力和老莫不同,他專門打包帶走,而我比較暴力一點,我是專門破門而入的。」

「你想要幹嘛?」琴渾身僵硬。「為什麼……要在我的肚子上開門?」

「想幹嘛?我想借妳的內臟一用。」橫財陰笑,他把那扇門輕輕拉開,鮮紅蠕動的胃袋,在門後露了出來。

「你……要傷害我嗎?」

「我沒有傷害妳喔,要傷害妳的事情,現在才要做而已嚕。」橫財冷笑,那隻大手,就這樣伸入了琴肚子的門內,一把抓住了胃袋。

胃袋,就這樣在橫財的手上,像條垂死的魚般,微微顫動著。

「啊啊啊。」她感到自己的胃一陣抽筋,渾身戰慄。

「妳乖乖說出那東西在哪裡,我就會把妳的胃放好,把門關上,假裝一切都沒發生。」橫財笑。「這筆交易很划算吧。」

「什麼東西?我、我真的不知道。」琴不斷發抖。

「真的?」橫財冷笑,捏住胃袋的手,更加用力。

胃抖動得更劇烈了。

「真的。」琴感到胃部抽蓄,額頭冒出冷汗。

「那不就表示……」橫財那流氓似的臉龐,露出可怕的猙獰。「妳就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啦。」

「啊?」

「那妳就準備魂飛魄散吧!」

這剎那,琴用力把眼睛用力閉了起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死後的世界這麼坎坷,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突如其來的卡車,要奪走她的生命,讓她看見了老父的眼淚?

為什麼,死後的世界不是天堂,而是一堆稀奇古怪的陰魂,而使用的能力,更是一個比一個稀奇古怪?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但,就在最後一刻,一個聲音卻硬是喊住了橫財。

「橫財,等等。」那是莫言的聲音,「給我住手。」

琴睜開眼,她看到了莫言的大手,硬是抓住橫財的手腕。

兩個壯漢,兩隻大手,頓時僵持。

「為什麼?」橫財仍不放開胃袋,冷冷地瞧著莫言。「給我一個理由,兄弟。」

「為什麼啊?」莫言臉上的墨鏡湊近了琴,在鏡面上,琴看到了自己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因為我覺得,她絕對就是武曲星。」

「真是好笑,她既然是武曲星,那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嚕?」橫財嗤之以鼻。「既然她不是?就宰掉一了百了,省得洩漏線索,引政府和黑幫追捕我們。」

「別忘了,還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她確實是武曲,她只是還想不起那東西在哪兒了嘿。」莫言繼續凝視著琴。「她喪失了記憶。」

「喪失記憶?」橫財從鼻孔重重噴出氣。「哼,那不就等於她不是武曲?不如我現在就宰掉她,免得等到她回復功力,我們聯手也打不贏她。」

說完,橫財的手更用力握住琴的胃袋,胃袋顫動了一下。

「住手!橫財!別怪我出手!」莫言皺眉。

「喔?你出手啊!」

「是嗎?」莫言笑,手上的白光閃爍,強大的空間扭曲再度包圍了橫財的手腕。「合上吧,袋子。」

白光散盡,橫財的手腕,連同琴的胃袋,竟然一起憑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莫言的手上多了一只塑膠袋,袋中的物體,正是橫財還在移動的手腕,和琴不斷抖動的胃袋。

「收我的手腕?」橫財看著自己的手腕以上已然空了,他臉上浮現帶著怒氣的笑容。「兄弟,想打架嚕?我奉陪到底!」

「我的袋子並不會對你的手腕造成傷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嘿。」莫言毫不畏懼回瞪橫財。「別忘了我們的規矩。」

「哼,規矩。」

「任何東西,誰偷回來的,就聽誰的。」莫言抓著袋子,問道,「這女人是誰偷回來的?」

「是你。」橫財想了幾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

「這就對了,所以不該聽我的嗎?」

「對,規矩是這樣。」橫財咬牙切齒,單手一攤,「好,那你打算怎麼辦嚕?」

「既然她可能失去記憶,那我們就得找記憶的專家。」

「記憶的專家?」橫財冷笑,「這裡可是陰界,沒有心理諮詢師,更沒有催眠師,你要去哪記憶專家?」

「我要講的那個人,可不是心理諮商師可比的,她的星格還在我們之上!」莫言墨鏡下的眼睛,閃爍精光。

「星格還在我們之上??等等,你不會是說……」橫財退了一步,以他橫行霸道的個性,竟也露出驚恐的表情。

「沒錯,只有她能解開武曲失憶的祕密。」莫言冷笑。「陰間的記憶管理者,政府重臣,更是十四大主星之一,天同星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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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陰界這故事,繼承Div一貫的風格。

真要討論它倒底在寫什麼?是討論不出來低。




「這個人,沒有頭髮?」

這是她見到這高大男生的第一個印象。

「武曲星,琴姊。」那人帶著墨鏡,身穿剪裁合宜的唐裝,微笑。「好久不見嘿,我是擎羊星,莫言。」

「啊?」正在奔跑的琴,愣住,下一個問題浮上了她的腦袋。

這男人,究竟是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的?

「本來憑我,是絕對擋不住妳的,但是趁妳剛轉生,也許我有點機會嘿。」莫言的手伸了出來,按住琴的額頭。「合起來吧,袋子嘿。」

這秒鐘,還在跑動的琴,感到天旋地轉,然後,她發現自己周圍一片透明。

她縮小了?而且還被裝在一個袋子裡。

接著,這袋子,被這個沒有頭髮的男人撈入了手中。

「嘿。琴姊,委屈點,只要妳告訴我們那東西究竟藏在哪?我們會放妳回去,讓妳好好地和親人朋友道別嘿。」莫言的臉靠近袋子,嘻嘻一笑。

對琴來說,莫言此刻的臉,簡直比一台汽車還要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左顧右盼,她變小了嗎?她是怎麼進到這小袋子的?而這個沒有頭髮的男人,為什麼可以把她關進袋子裡面?

「不說沒關係,總有辦法讓妳說得,咱們走囉。」只是莫言才剛轉身,忽然,背後傳來兩聲怒吼。

不用說,正是小才和阿傑。

「放下琴姊!」小才右手的小板斧,一甩而出,銀亮光芒在空中急速盤旋,曾經斷去白無常一隻手的絕命武器,狂暴登場。

「玻璃斧?地空星?」莫言冷笑,頭也不回,手往後一伸,「合起來吧,袋子嘿。」

消失了,空中的斧頭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緩緩飄落的塑膠袋。

而斧頭在透明袋子中快速旋轉,左衝右突,卻怎麼樣也撞不出袋子。

「可惡啊,阿傑。」小才雙手緊握大板斧。「小心,他的能力很棘手,會把所有東西收進去。」

「我這叫做收納袋,現在都市寸土寸金,住家空間都很有限,要懂得收納才會有好環境嘿。」莫言笑著說。「懂嗎?」

「混帳!」小才咬牙,忽然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後一個低沈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來。」

不用說,這個聲音當然來自小才的雙胞胎兄弟。

小傑,曾用一柄黑刀,將黑無常剖成兩半的使刀高手。

「喔,原來地劫星也在?」看見阿傑,莫言收起輕敵表情,冷然的說。「看樣子,這個貴的要命的情報果然沒錯,這女孩,當真是武曲?」

阿傑不答,只是手握黑刀,緩緩往前一步。

「接招。」

一眨眼,阿傑的刀,卻已經到了莫言的背部。

十步的距離,在阿傑的腳下,竟只是一瞬而已。

刀氣凜冽,連莫言感到背脊發涼。

但莫言畢竟藝高人膽大,頭也不回,大手回抓,低喝。「合起來嘿,袋子。」

空氣中再度出現袋子,只是這次,卻是一個空無一物的袋子。

因為阿傑在千鈞一髮,以手腕當軸心,讓刀凌空旋了半圈,漂亮避開了莫言的手掌。

「厲害嘿。」莫言終於回頭,以正面迎戰阿傑。「不愧是地劫星。」

「過獎。」阿傑攻勢再起,右手的刀橫掃,一道黑氣,斬向莫言腰際。

「沒用的,別忘了我的等級,可是比你們還高上一級嘿。」莫言冷笑,徒手迎向黑刀,同一招再度展現。「合起來吧,袋子。」

袋子再度出現!而阿傑的黑刀也再次被迫轉向,雙方再度驚險交錯,卻誰也沒逮到誰。

但是,阿傑的反應實在太快,他一矮身,右手黑刀甩到背後,然後在背部換到左手,以左手握刀,再次掃向莫言。

這換手的動作快速而精湛,然後阿傑又以自己身軀擋住了莫言視線,當刀子陡然從左方出現,更讓莫言吃了一驚。

「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你砍中嘿。」莫言不閃不避,咬牙一笑。「既然這樣,我就只好請你兄弟幫忙啦。」

「什麼?」

「給我解開吧,裝斧頭的袋子。」

裝斧頭的袋子?阿傑一愣,猛回頭,只見剛才小才的小斧,已經從袋子中出現。

同時間,迴轉著的暴力斧鋒,瞬間已經來到阿傑的鼻尖前十公分處。

「小心。」小才急喊。

「糟。」阿傑咬牙,他與小才並肩作戰多年,他比誰都知道這斧頭的厲害。

命懸一線,更他展現精湛體技,只見他身體如陀螺迴轉,雙手握刀,以黑刀硬抗板斧,撞了下去。

一刀一斧,兩者皆是剛硬武器,火花爆開,照亮了醫院長廊。

而阿傑手一麻,差點握不住黑刀,退了一步,才將板斧震開。

板斧一落地,小傑回頭,背後卻已經是空空蕩蕩的醫院長廊。

莫言和包著琴姊的袋子,消失無蹤。

「莫言,擎羊星,乃是甲等星的中的麻煩人物。」小才拔下插在牆壁上的板斧,表情嚴肅。「危險等級六,琴姊落到他手上,不會有事吧?」

「該擔心的。」阿傑嘆氣。「是另一個。」

「陀螺星,橫財?」小才身體一抖,「你說與擎羊莫言合稱『神偷鬼盜』的鬼盜橫財嗎?」

「嗯。」阿傑眉頭深鎖。

「不管了,我們先連絡其他人吧。」小才收起了斧頭,面色凝重。「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琴姐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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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急診室的簾幕被拉開的時候,琴發現自己的眼淚,狂湧而出。

因為拉開簾幕的人,是自己的父親。

他身上還穿著鄉下人慣穿的白色背心,腳底還穿著下田時所穿的雨鞋,雨鞋上還沾著泥巴,而父親的表情憔悴而震驚,頭髮凌亂。

「您是病患的父親嗎?」醫生拿著病歷,看著這個琴的父親。

「是,是……」

「很抱歉,要跟你說一件事,您的女兒…」醫生語氣依舊保持著專業的冷靜。「這次的車禍,已經傷害到她的生命中樞,基本上,她被救活的機會極低……」

「我的女兒……」父親轉頭,看著琴的身體,他的身體在抖,細微的抖著。

「很抱歉,請您做出決定,是否要繼續急救?」

「急救?」老父慢慢的走向了琴的身軀,蒼老的手,摸了摸琴的頭髮。「我的老伴很早以前就已經過世,琴這女孩,在家裡排行老么,算是我一手拉拔大的,她的個性我很清楚。」

琴看著父親那蒼老的大手,摸著自己頭髮的模樣,眼睛一痠,淚水狂湧而出。

她邊哭,邊低聲念著,「爸爸,我不希望用生病的身體拖累你們,如果可以……」

「她很豪爽,不愛拖泥帶水,更不會希望自己成為累贅。」老父眼神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眶中的淚水盈盈打轉。

「所以您的決定是?」醫生問。

「她是老么,又從小沒了媽媽,所以我很疼她,她小時候想當小說家,聯考分數高,不填律師卻跑去念中文,我也依她。」老父語氣哽咽。。「但這一次,身為父親的我,我不能讓妳任性,我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繼續急救?」

「醫生,麻煩你了。」

醫生點頭,拍了拍老父的肩膀,轉身回到他的戰場,那張病床旁。

只是當晚,老父生平唯一一次的不讓琴任性的機會,卻沒有實現。

凌晨一點零五分,當所有儀器都宣告,生命跡象結束。

醫生在老父的目睹下,按著自己的手錶,輕聲說。「死亡時間……」

然後,那一刻,老父把自己的臉,深深埋在自己臉中,哭了。

一輩子務農,像是雜草般強韌的父親,這是生平第二次哭。

第一次是因為琴的母親,而第二次,卻是為了琴。

為了這個他這輩子最疼愛的老么女兒。



琴在一旁,哭得好傷心。

而一旁的小傑與小才只能沈默的守在一旁,更勾起他們好久以前,剛來到陰間的故事。

琴哭著哭著,不斷哭著。

「琴姐。」小才輕聲的說。「別哭啦。」

「我,真的死了嗎?」琴哽咽的問。

「是。」小才低聲說。

「為什麼?」

「陰陽轉世,輪迴更替。」小傑嘆氣,「這是無可奈何的啊。」

「亂說。」琴用力跺腳,轉身就走。「一定還有機會,這一定是誤會,我要去搞清楚這一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琴轉身奔向走廊盡頭,小傑與小才互望一眼,正要邁步跟去,忽然他們發現眼前的琴,出現了異狀。

一個高大的光頭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琴的面前。

而琴甚至來不及尖叫,她整個人就突然從空氣中消失。

只剩下一個透明的收納袋,緩緩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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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

今年二十九歲,出生於台灣南部鄉下,那是一個到了晚上九點,整個鄉鎮就一片漆黑的靠海小鎮。

她從小的志願很簡單,就是當一個靠文字和故事維生的小說家。因為她愛水滸傳當中,梁山泊上的一百零八個好漢,從天上一百零八顆星斗轉世,為抵抗宋朝亂世,在山寨中,以義氣為生命的英雄故事。

可惜,當她漸漸長大,順利在聯考拿到高分,進而考上國立大學中文系之後,她才突然醒悟,原來當一個小說家很難。

當小說家,要才華洋溢加上懂得包裝自己,才可以日進斗金,要不然就是資質平凡,最後落得窮困潦倒勒緊褲帶度日。

於是,她從中文系畢業,換過幾個奇怪的職業之後,最後選擇了與文字最有關的工作,那就是小報社的編輯。

而一眨眼,四年就過去了。

她的一生中,總認為自己非常的平凡,而她追求的也是平凡,但她的朋友卻不這麼想,他們一致公認她很怪,怪到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但,就在她還在摸索生命的價值,還無法通盤了解這世界的二十九歲,卻被一台闖紅燈的小貨車給攔腰撞上。

這一撞,奪去她主宰身體的意識,甚至奪去她的生命。

使得她現在化成一縷幽魂,在陰界漂蕩。

在這個兇暴殘忍的陰界,幽幽漂蕩著。


1.2 我是誰?

「武曲星?」她秀眉蹙起。「你們在開玩笑嗎?我運動最爛了,五十公尺要跑一分鐘,生平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怎麼可能是好武成痴的武曲?又怎麼可能會是什麼十字幫的大姊頭?」

「琴姊,您真的忘了啊。」小才苦著臉。「您在二十九年前,突然說妳要靜一靜,就這樣離開我們,跑去陽世投胎為人,這二十九年來,陰間政府大力掃蕩我們,其餘黑幫擠壓我們,使得我們十字幫幾乎覆滅,妳真的統統都不記得了嗎?」

琴看了看小才,又轉頭看向阿傑。

只見阿傑點了點頭,比起小才,阿傑雖然寡言,但有一雙更加誠摯且堅毅的眼神。

光這眼神,琴就知道,這對雙胞胎並沒有說謊。

「可……可……你們別亂說。」琴用力跺腳,「什麼十字幫?什麼政府?別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我不管,我要去看我的身體,說不定我還沒死。」

「琴姊……」小才語氣哀憐。

「別叫我琴姊,叫我琴就好。」她皺眉。

「是……琴。」兩人語帶猶豫,顯然對當年的武曲星有分難以磨滅的尊敬。

「我要去看看自己的身體。」她起身,邁開步伐,朝著救護車的方向去。

只是走沒幾步,她左右兩邊,小才和阿傑已經跟了上來。

「幹嘛?」琴看向兩邊。

「琴姊。」阿傑說,「我們送妳一程。」

「欸?」她一愣,她感覺到手臂被小傑夾起,而小傑的手往上一拋,那把黑刀再度出現,在空中漂浮著。

「琴姐,請小心腳下。」小傑說完,右手把琴一拉,兩人就同時踏上了那把黑刀。

「古代有御劍飛行……陰界則是御刀飛行啊?」琴喃喃自語,一轉頭,看見小才腳踩大玻璃斧,也跟在旁邊。

「坐穩了。」小傑低聲說。

忽然,琴感到腳底一陣震動,整個人陡然拉高,昇上了天際。

「這叫做舞空術,」小才的聲音,混雜著風聲,從琴的背後中傳來,「可不是一般魂魄學的來的。」

「舞空術?魂魄?」琴還來不及追問,眼前一陣又一陣冰涼的風吹過,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已經看到了目的地。

醫院,那巨大的紅色十字,已經出現她的腳下。



「對了,就是這台救護車。」琴的雙腳踏上了地面,站在眼前這棟巨大的白色建築物之前。

醫院。

這裡,是她生前最不愛來的地方,因為這裡充滿了太多生離死別。

癌末父親與子女的訣別,失去意識的母親與小孩,家人與親人,朋友與愛人,太多太多令人遺憾而心碎的故事,充滿掙扎與無奈的情節,在這一榻一榻的病床旁上演。

因為,這裡是生與死的交界,是最靠近離別的地方,正因為如此,人類被壓抑的情感,會在這裡,盡情的釋放。

這樣的悲傷,她無法承受。

太深刻,也太沉重了。

只是,就像老話說的「棺材不分年紀,只差一口氣。」她從來沒想過,命運有天竟會挑上她開這樣的玩笑。

二十九歲的她,連一句遺言都還來不及交代,就因為車禍被送入了醫院,徒留下世間的老父面對這樣殘酷的命運。

想到這裡,她低下頭。

淚水盈滿眼眶。

「琴姊……」小才想要安慰她,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安慰起。

「別管我。」她咬了咬嘴唇。「我一個人進去。」

「不行。」小才急忙跟在她的身後。「醫院太危險,我必須要跟去。」

「危險?」她皺眉。「醫院有什麼危險?」

「醫院的鬼魂超多。」小才說,「小心刺客。」

「開玩笑,你們有被害妄想症。」她毫不顧忌,就這樣大步踏入了醫院。

然後,就在她腳步落地的同時,忽然間,她察覺整個醫院,與她記憶中,竟然截然不同。

醫院,是這樣熱鬧的嗎?

到處都是人,或者說,到處都是鬼。

明亮光潔的長廊的兩旁,幾個魂魄正在交頭接耳,而看似瀟灑的醫生背後,也跟著幾個怒氣沖沖的鬼魂。

尤其是垂死病人的病榻前,更是鬼魂的聚集地,她甚至可以聽到鬼魂們的竊竊私語。

「快出生了,快出生了。」

然後,當人類醫生宣佈「死亡」的同時,群鬼則開始歡呼,因為一道光溜溜的魂魄,也從沒有生命跡象的身體中,彈了出來。

人類的死亡,等於鬼魂的出生?

她瞧傻了。

「這就是鬼魂誕生的過程。」小才在她的背後說話了。「琴姊,妳得快點,因為醫院冤魂太多,龍蛇雜處,怕會出事。」

「是嗎?」

她雖然不想理小才,腳步仍不自覺的加速。

直到她在急診病房中,找到了自己。

她的周圍,正擠滿著醫生和護士,宛如戰場般,充斥著吼聲和各種醫療儀器的聲音,還有許多琴聽都聽不懂得醫療術語。

她唯一聽懂得,是「血壓下降」,「病人危急」,「可能腦死」,以及……「危險,很危險……」

而最後一句話,更讓琴不只聽懂,更是全身一震。

一番驚心動魄的搶救之後,忽然間,一切都寂靜下來。

彷彿約好一般,那些電擊器,那些手術刀的碰撞聲,那些心電圖的嗶嗶聲,都在醫生放下雙手的這一刻,全部停止。

所有人都看向醫生。

而醫生則是看著琴的臉,沈默了三秒。

短短三秒,對一旁的琴魂魄來說,卻像是十分鐘般漫長。

「通知家屬吧。」醫生的語氣,沒有半點抑揚頓挫,那是見過太多死亡的麻木。「問他們,是否要放棄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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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劫星阿傑,地空星小才,出自黑幫中的十字幫。」白無常冷冷的唸出雙胞胎的來歷。「而危險等級,由政府評定為……五。」

「五嗎?夠強。難怪能斬斷我專門抓鬼的『鎖魂鏈』。」黑無常撿起斷掉的兩條鎖鏈,用力一擰,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鎖鏈竟然完美無缺的接合在一起。

「過獎。」小才微笑。

「可惜馬上就要被關入監獄了。」黑無常低吼一聲,手上鐵鍊開始甩動,每甩一圈,沈重的鐵鍊就震出一聲驚心動魄的呼嘯聲。

「黑無常的鎖魂鏈,是魂魄們的剋星,小心啊,小傑弟弟。」小才舞動板斧,面對危險表情卻依舊輕鬆。

「我一直以為,我才是哥哥。」阿傑說完,人已經鑽向鐵鍊縫隙。

鏗的一聲,黑刀精準無比的插入舞動鐵鍊縫隙,登時斷了它甩動的速度。

「才怪,我是哥哥,問武曲姐姐最準了。」而小才嘴上說著,身體卻不停,雙手運斧,夾住氣勢已衰的鐵鍊。

然後兩把板斧上下一轉,錚的一聲,鎖鏈登時被絞成了七八段

黑無常見到自己的鐵鍊竟被破壞的如此徹底,咬牙切齒之下,急忙後退,手往背部猛抓,似乎想抓出什麼……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完成這動作,眼前一道黑光,就這樣從上而下,從頭頂直貫了下來。

「死。」黑光直貫到地,持刀者,微笑。

黑刀。

而持刀者,正是阿傑。

刀勢盡,黑無常仰頭跌倒,倒地時,身體已經裂成左右兩半。

「可惡!」白無常見到黑無常被一刀剖成兩半,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旗子,高高舉起,正要揮舞。

忽然發現,他那握著旗子的手,已經飛上了天空。

而帶走這隻手的,是一把急速迴轉的小板斧。

「啊?」白無常詫異,愣愣的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腕。

板斧在空中繞了一圈,回到了小才的手中。

握回板斧,小才嘻嘻一笑,「好玩嗎?看到自己的手在天空飛。」

「可惡,旗子,只要拿到旗子……」白無常忍痛前奔,想要撿起剛落地的旗子。

「小才,別玩過頭,讓他拿到『招魂幡』。」阿傑皺眉。「會很麻煩的。」

「我知道,現在已經這麼囉唆了,真讓你當哥哥還得了?」小才笑,雙手握住大斧,夾著兇狠氣勢,奔向白無常。

白無常猛一抬頭,只看見一大片晶亮灰光閃過,上半身就被大斧攔腰削斷。

白無常倒下,抽動了兩下,就此不動了。

而一旁的琴,則看得是目瞪口呆。

短短的一分鐘內,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黑白無常,竟然就這樣倒在地上,變成了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這陰界,會不會太暴力一點了啊。



她滿臉驚愕,看著剛剛才砍死人的兩個青年,帶著輕鬆的表情朝自己走來。

本能式的,她退了一步。

「黑白無常……他不是地獄的官員嗎?你們怎麼會……殺了他?」她驚疑不定的問道。

「武曲姐,妳誤會了,我們沒有殺了他們。」小才搖頭。「整個城市中共有上萬個黑無常與白無常,我們只是除掉其中兩個而已。」

「不懂。」她搖頭。「你明明就殺了他們啊。」

「要殺死黑白無常,除非是殺光城市中的每一個。」小才再次解釋。「琴姐,妳沒注意到地上的黑白無常,已經不見了嗎?」

「咦?」她看向地面,喪生於黑刀和板斧的黑白無常,竟然悄悄的消失了。

「懂嗎?他們根本沒死,整個城市裡面都是黑無常與白無常,他們都是一體的,殺不光的。」小才說,「琴姐,這些事,是妳教我們的啊……武曲姐,妳真的想不起來?」

「想起什麼?」她苦笑,她才剛死掉而已欸,有什麼好想起的?

小才和阿傑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想起妳是誰啊。」

「我是誰?我不就是琴嗎?」她迷惑的歪著頭。

「不,不只如此,妳是……」小才和阿傑異口同聲的說,「妳是『十字幫』大姊頭,統領十萬兵,人稱武曲星『琴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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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送給阿右。

遇見妳,讓平凡的我們都變得不平凡起來。


****************



陰界黑幫

「相傳紫微星系共有一百零八星,又以十四星主掌夜空,其影響國家興亡,個人運勢甚巨,其為紫微、太陽、太陰、武曲、天同、天機、天府、天相、天梁、破軍、七殺、貪狼、巨門與廉貞是也。」

第一章 武曲

1.1 楔子



她死了。

當時她拿著下班後要看的稿子,走在街道旁,路旁一台闖過紅燈的小貨車,將她直接撞倒。

這一剎那,她感覺到自己輕飄飄的飛起,然後又輕飄飄的頭下腳上落地。

頭碰到地板的時候,並沒有想像中的痛。

而是像是一盤水,潑灑在地上的感覺。

然後她緩緩起身,摸了摸頭,轉頭看去。

她看到小貨車緊急煞車,歪斜地停在人行道上,然後門開,駕駛慌張下車,在短暫地猶豫後,他從口袋掏出手機。

「救命,快派救護車來。」年輕的駕駛有著黝黑的肌膚,臉上盡是慌張的汗水。

她朝著駕駛的方向走去,然後她看到了自己。

躺在地上的自己。

自己引以為傲的長髮,被紅色的血染紅,結成一大塊一大塊。

「啊。」她張大嘴,驚恐。

然後她聽到背後傳來喔嗚喔嗚的聲音,背後一台救護車急駛而來,車子尚未停好,後車門就砰的一聲往兩邊掀開,跳下兩個醫護人員。

在駕駛慌張與求饒的語氣裡,她眼睜睜的看著,醫護人員托起了她的身體,放到擔架上。

同時間警察來了,警告標示擺下,黃線拉起,人群開始圍觀,整個現場忽然熱鬧起來。

她的身體被送上了救護車,砰的一聲,車門又關上。

留下她,這個身體的正主兒,愣愣地看著救護車遠離。

「所以,現在我要幹什麼呢?」她歪頭沉思,這是她思考時的招牌動作。「跟著身體去嗎?那我上班的稿子還沒看完,明天就要截稿了,我還可以校稿嗎?」

然後,就在她遲疑的時候.。

她發現背後多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和這大片混亂的場景不太相稱,他們一個穿黑西裝,一個穿白西裝,兩人一高一矮,穿過圍觀的人群,邁步朝著她走來。

「琴小姐嗎?」其中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年紀看起來約莫四十歲,頭髮整整齊齊往後梳,他開口問道。

「是。」她點頭。

「我是陰界的使者。」他說著,同時秀出了手中的一枚警徽,警徽上是一頭鍍著金的狼。「我是白無常,他是我的夥伴黑無常。」

「陰界?」她睜大眼睛。「所以我死了?」

「很遺憾要跟妳說,是的。」

「哇。」她張大嘴巴,這秒鐘,她想到了好多事情,房間裡的花以後有人澆水嗎?明天的截稿怎麼辦?她和作者約好下禮拜要吃飯,怎麼取消?以及她答應了小靜,下禮拜要去替她唱歌比賽加油的。

「很抱歉,死亡常常都是這樣,來得很突然。」白無常無奈微笑。「通常都沒辦法交代清楚就過世了,但是所幸,活著的生者們往往都可以體諒。」

「嗯。」她一時之間,還想不到要說什麼。「那我現在該去哪兒呢?天堂?還是……」

「天堂?我們沒有那種東西。」白無常搖頭。

「啊?」

「這裡是陰界,關於妳,我們有的,只是一張通緝令。」白無常蒼白的臉,綻放陰冷笑容。「妳被捕了,小姐。」

「欸?通緝令?」她一愣。

「妳也許還想不起來,但是妳的魂魄是危險等級九的通緝犯,必須立刻逮補。」

「啊?」她伸出雙手,拼命亂搖。「等等,什麼通緝犯?什麼危險等級九?等一下!」

「乖乖束手就擒吧。」一旁的黑無常拉起兩條粗大的鐵鍊,踏著沉重步伐,朝著她走來。

「搞什麼啊?」她大叫,然後轉身就跑。

只是,以她一個剛死不到五分鐘的菜鳥,怎麼可能逃得過陰吏的擒捕。

跑沒幾步,就感到脖子一陣冰涼與堅硬,鐵鍊已經套上了她的脖子。

「順利捕獲。」黑無常一拉鎖鏈,聲音沙啞而粗豪。

「等等,我犯了什麼罪?我才剛剛死掉而已,我什麼都沒做欸!」她雙手扯著鐵鍊,大叫著。

「我說過,妳是等級九的超級危險人物。」白無常冷笑,「妳有什麼意見,去和判官說吧。」

「走。」黑無常拉起鐵鍊,就要把她往後拖。

「可……」她才要繼續辯解,忽然,她眼睛瞇起,看著天空。「咦?那是什麼?」



天空中,那兩個正在靠近的黑點,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白無常皺眉。

「有人在天空飛欸?」她渾然忘記自己脖子上的鐵鍊,伸手比著天空。

只見那黑點愈來愈近,速度也愈來愈快,到最後已經可以清楚分辨,那是兩個人。

兩個從天而降的空中飛人。

「喔?空中飛人?」白無常與黑無常回頭,然後兩人表情同時大變。

只見這兩個人,一個腳踩黑刀,一個腳踩玻璃大斧,從天而降。

同樣穿著黑色背心,理著平頭,約莫十五六歲模樣,肌肉精練,是衝浪型男類的雙胞胎少年。

兩人一落地,就朝著琴方向,直奔而來,嘴裡大喊。「武曲琴姊!我來救妳了。」

武曲?琴左顧右盼,想要確定他們沒喊錯人。

她什麼時候變成武曲琴姊了?別說她沒見過那兩個年輕人,以她剛死五分鐘的鬼齡,哪來「姊」字輩的稱謂?

不過就在琴對眼前事件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時,她卻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因為這雙胞胎少年的出現,而瞬間緊繃起來。

黑白無常一改剛才的悠閒,鐵鏈在空中甩出圓圈,擺出戰鬥姿勢。

「休想劫囚!」黑無常聲音沙啞,殺氣森森。

「黑白無常!」雙胞胎之一,他往前一踏,騰空躍起,已經來到了琴的前方。「憑你們既是不完全體,不是我們對手。」

同時間,黑刀,被他深深握在手心。

那是一柄黑到通透的刀,彷彿把所有的光線都吸入,令人著迷的黑。

「琴姊,請小心。」男孩手上的刀落下,黑光直墜如流星,崩一聲,朝鎖鏈直砍而下。

琴只覺得刀鋒的寒意,從她的脖子邊緣削過,竟在不傷琴分毫之下,鎖鏈被一刀斬斷。

好準的刀,好快的刀,也好狠的刀。

「地劫星,阿傑。」男孩的黑刀斬斷鎖鏈,同時單膝跪地,對琴帥氣抱拳。「參見武曲琴姊。」

「武曲琴姊?」她只覺得眼冒金星。這少年是不是認錯人啦?

「他是地劫星阿傑,我是地空星小才,救駕來遲,武曲姊姊請別放在心上。」同時間,另一個雙胞胎也亮出兵刃。

一對板斧,一大一小,但最特別的是,雙板斧如玻璃般透明,透露著灰色冷光。

只見這小才雙斧盤旋飛舞,同時攻向左右,纏住了黑白無常。

這對板斧大小不同,雖沒有黑刀絕倫的冷黑色調,卻因為強化玻璃光線折射,展現一種迷離多變的氣勢。

正所謂兵器如其人,比起使用黑刀的小傑,這人該是更為善變吧?

只是,無論是使黑刀的阿傑,或是透明板斧的小才,甚至是陰界官吏黑白無常……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

琴想大叫,我不是什麼武曲星啊,更別提危險等級九了,我只是一個剛死不久,每天校稿抓錯字的……報社小編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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