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故事】夜犬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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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杜高



醫院。

「出來了!出來了!」女醫生嘶吼的聲音震動整個急診室,然後,她帶著乳膠手套的雙手,小心翼翼的從雪兩條大腿內側,慢慢伸了出來。

手心上,是一個滿是鮮血,透明到可以看見微血管流動的小生命。

那生命有著頭,手,腳,還有一雙還沒睜開的眼睛。

他是一位嬰兒,更是雪期待了三年的小寶貝。

「只有1600克!是早產!」女醫生豪氣的叫聲再度響起,混雜著心電圖,手術刀碰撞聲,此起彼落。「保溫箱!保溫箱,快推過來!」

混亂中,保溫箱推了過來。

「醫生,糟糕了!」護士雙手小心的接過嬰兒,猛然抬頭。「嬰兒沒有哭!她沒有哭!」

沒有哭,表示小嬰兒的呼吸系統沒有啟動。

沒有哭,表示他的生命,還握在死神的手上。

「我來拍,開玩笑,她和媽媽都撐到這裡了,怎麼可以不把他從死神手上搶下來?」女醫生咬牙,深呼吸,右手高高的舉起。「要哭啊,寶貝,一定要哭啊。」

手掌輕輕落下,一聲清脆的皮肉碰撞聲。

啪!

眾人屏息靜默,卻,沒有聽到期待中的哭聲。

「醫生,嬰兒還是沒哭。」護士摸著已經有著頭髮,雙目緊閉的嬰兒,焦急的說。「怎麼辦?」

「還不能放棄。」女醫生的手又舉起。嘴裡喃喃的禱告。「哭啊,求求你哭啊,你知道,你媽媽為了生下你,熬下多大的痛苦嗎?她虛弱的心臟,也正因為你而一下又一下奮鬥啊!」

手心再度落下。

啪!

還是,沒哭。

「可惡……不要輸給死神啊,孩子!」女醫生的手又舉高,這次,每個人都看見醫生的手,在無影燈下,正微微顫抖著。

顫抖,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如果這一掌下去,嬰兒還是沒哭,黃金的搶救時間,就遲了。

黃金搶救時間一過,這嬰兒,就必死無疑了。

「哭啊!」女醫生默禱,所有人同時默禱,然後,手掌落下。

啪!

所有的人都屏息,深怕錯過嬰兒哭泣的瞬間,可是……

靜默……

靜默…………

還是靜默………………

「沒哭?」女醫生手臂垂下,臉轉向正躺在病塌上,正因為剖腹手術虛弱的母親…「嬰兒沒哭,怎麼辦?怎麼辦?」

卻在這時候,女醫生忽然,聽到一個急診室不該出現的聲音……


汪!


「咦?」醫生的臉色忽然變了。「你們有聽到什麼嗎?」

「什麼?」周圍的護士一起不解的看醫生。「聽到什麼?」

「我好像聽到,一聲狗叫……咦?」可是,醫生還沒來得及去探查那空氣中陡然出現的狗吠。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掌心那柔軟虛弱的物體,忽然微微抽動了一下。

醫生感覺到渾身血液都衝到了腦門,她慢慢低頭,第二次的抽動,又再度觸碰了她的掌心。

嬰兒,在動?

「嬰兒還有救!」女醫生的右手再度舉起,聲音莫名哽咽,「她還想活下去!她還想活下去!她和她媽媽一樣強壯啊!」

啪!

第四下的拍打,這一次,沒有任何屏息與靜默的時間……嬰兒就張大了嘴巴,發出了她來到這世界,第一個吶喊。

「哇!!!!!」

這聲嬰而哭,貫穿了整個急診室。

女醫生第二次抬頭,看向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雪,這次,她見到了雪嘴角的微笑。

還有,無法發出聲音的雪,用嘴形說出最真摯的一句話,

(謝謝。)

「呼……」女醫生閉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氣,把剛才滿腔的生死驚險都吐了出來。

旋即,她睜開眼睛,又恢復她以往在急診室的霸氣神態,「快點啊!保溫箱!你們睡著了嗎?快把保溫箱給推過來啊!」

當嬰兒進入了保溫箱,雪的心臟,也在嬰兒的哭聲中,找回了自己穩定的節奏。

母女,均安。

二十天後,母女在和女醫生道謝之後,在一片暖暖下午陽光中,走出了醫院。

陽光中,等待他們的,是雪的男人。



雖然,女醫生始終沒有搞懂,在第三次拍打後,那聲神祕而怪異的狗叫聲到底是什麼? 不過,畢竟是在急診室待久了的老醫生,她已經學會,不會去探究這樣的事情了。 母子均安,不是嗎? 這樣就夠了。 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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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綁架犯,帶著只有七歲的小女孩,這一躲,竟然躲進到了台中警察們的眼皮底下,台中公園。

難怪警察連續發動多次搜山和臨檢,都變成勞民傷財的媒體笑話。

「好一對狡猾的土撥鼠和夜行龍,真是綁架界中的鬼才。」阿山喃喃自語,「這兩個混蛋,竟然躲到台中市中心來了。」

「是啊,不過這次我們已經準備了上百名警力,準備封鎖台中公園每個入口,時間一到,立刻包圍網收攏,看這夜行龍和土撥鼠這次要怎麼溜走!」鈴學姊聲音中有著絕對的信心。

「但是,台中公園……」阿山回想起剛剛驚心動魄的鬥狗事件,急忙提醒道,「學姊,台中公園裡頭有流浪狗,要特別小心……」

「流浪狗,哈哈。」鈴學姊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學弟你怎麼了?辦幾件狗的案子,就開始怕起狗來?」

「不是,不是。」阿山正苦惱著要怎麼形容台中公園群狗的恐怖,鈴學姊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對了學弟,我想起來了,剛剛又有一個人來報案,因為我們這邊綁架案人手不夠,朝老大希望你先擋一下。」

「又有人報案?」阿山表情垮了下去。「這樣我到底何年何月才能……」

「我知道你很想加入這次綁架的調查小組。」鈴學姊表情歉疚。「但是,其他民眾的案子,總是要處理的,不是嗎?別忘了,每個案子……」

「我知道,每個案子都一樣重要。」阿山接口,隨即又嘆了一口氣。「唉。」

「別嘆氣了。」鈴學姊拍了拍阿山的肩膀。「這個案子應該比前面的有趣,因為報案的人是……」

「是什麼?」

「是一個外國的養專家喔。」

外國的養狗專家,阿山聽到,心中難掩的怪異感覺,又是狗?

為什麼,又是狗?

而這個怪異的養狗專家,又會帶來什麼樣奇怪的案子呢?



第二天早上,那個外國的養狗專家,帶著專屬的翻譯,來到了台中警局。

一見到阿山,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阿山。

阿山瞄了一眼名片。

除了密密麻麻的英文,還有幾行中文字。


世界養狗協會榮譽會員,義大利鬥犬協會會長,世界珍奇狗種研究博士……薛博士。」

「頭銜是很嚇人,但是嚇不倒我的。」阿山冷哼,把名片隨手放在桌上。「專家,請問有何貴幹?」

「我要請你們警察幫我一個忙。」薛博士摸了摸梳的整齊的白髮,「我要找狗。」

「哈哈,找狗?怎麼會找到警察局來?」阿山嗤之以鼻。「以您的財力,該找私家偵探吧?」

「私家偵探我也找了,可惜……」薛博士話說到這裡,卻不自然的轉換話題,「警察先生,我以一個外國人的人,申請你們警局的協助,你不會拒絕吧?這也算是一種國際合作喔。」

「哼。」阿山坐下,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髮。「算你狠,如果我不答應,到時候鬧到媒體,說什麼台灣警察屁眼比眼睛高,自以為是,算了算了,你要找什麼狗?」

「我要找的……」那博士把臉湊到了阿山面前,聲音凝重而認真。「東方神犬。」

東方?神犬?

阿山看著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那嚴肅的表情。


過了三秒。

阿山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警察先生,有什麼好笑?」博士怫然的說。

「東方神犬?哈哈哈哈。」阿山笑的咳嗽,「我只在倪匡的小說看過神犬這名字,好像是一本叫做老貓的書,裡面講的是埃及神犬PK中國神犬的橋段!你來找的,就是那種神犬嗎?」

「……」薛博士沒有回話,表情依然嚴肅,直直的看著阿山。

「哈哈哈……哈哈……哈……哈……咦?」阿山笑著笑著,忽然發現眼前的薛博士沒有任何反應,阿山搔了搔頭,停下了笑聲。「真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你是牧羊犬。」

「啊?」阿山一愣。「什麼我是……牧羊犬?」

「嘖嘖,不過你是什麼樣的牧羊犬呢?伊利里亞牧羊犬?荷蘭牧羊犬?難道是德國牧羊犬?不不……德國牧羊犬太尊貴了,你少了那點味道。」薛博士嘴裡蹦出讓人費解的話,把臉靠近了阿山,像是看一項古玩或是動物一樣,觀賞著。「你體內那充滿熱情的力量,和稀有的無奈,究竟是哪一種牧羊犬啊?」

「什麼?我明明就是人!怎麼會是狗?」阿山對博士特異的情境感到怪異,急忙把身體往後縮。

「喔喔,難道是高加索牧羊犬?」博士的表情驚喜,「對對對,沒想到,會是這種稀少又強悍的狗種啊!」

「博士!你給我說清楚,什麼高加索牧羊犬?」阿山怒道。

「嘻嘻,別生氣啦,我說得這種牧羊犬,這可是一種相當厲害的大型犬,你沒有獒犬的靈性,也沒有狼犬的機警,或尋血獵犬的追蹤能力,但你的潛力絕對不遜於上述的犬種,因為牧羊犬的力量,只在一種情況能夠盡情揮發。」

「啊?一種情況?」

「就是,」博士微笑,「當你有必須守護的東西的時候。」

「你……你在說什麼?」阿山忽然感到脖子發熱,剎那間他覺得這博士用狗來分析人,雖然有點荒唐,卻莫名的切中了他的內心。

「附帶一提。」博士說,「昨天我見過你們警局的一個小姐,個子嬌小,很漂亮的那位,她是……」

「她是什麼?」阿山身體前傾,被這段話深深吸引,因為這博士說得,正是阿山暗戀許久的鈴學姊啊。

「她是單獵犬。」

「單……獵犬?」阿山疑惑的重複。

「單獵犬與群獵犬最大的不同,是牠擅長單打獨鬥,在古典的英國狩獵習俗中,獵人總會帶著一隻單獵犬踏上森林,一去往往就是數天時間,這期間單獵犬除了必須要指示獵物的位置外,還肩負保護主人,偵測危險的本能,許多出名的狗救人事件,多數都是單獵犬的事蹟,舉例來說,拉不拉多就是單獵犬。」

「哇,鈴學姊這麼厲害。」阿山睜大眼睛,「不愧是我崇拜的對象……」

「不過,」薛博士卻在此時搖起了頭。「單獵犬雖然獨立而且敏捷,事實上,牠有弱點。」

「什麼弱點?」阿山一聽,焦急的問。

「呵呵,小子,你對那女警察,比對自己還要關心啊?」

阿山臉一紅,急忙揮手,「哪有,哪有?」

「單獵犬每次打獵都和主人同行,表面上看起來是主人需要牠,其實牠又何嘗不需要主人?單獵犬其實是一種非常害怕孤單的狗,表面堅強,內心卻渴望被愛,孤單會是單獵犬最後也最大的敵人。」

「害怕孤單?渴望愛?」阿山歪頭想著,他很難想像,這個總是堅強而聰明的鈴學姊,會害怕孤單,會渴望愛……

阿山自問,難道,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鈴學姊?

「不過你就不同了,因為你是牧羊犬。」博士看著阿山,嘴角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只要你有必須守護的東西,你就會展現驚人的意志力,這足以讓你逆轉戰局,某種程度來說,牧羊犬可能才是最強的狗,如果單獵犬愛上牧羊犬,倒是挺不錯的配合,嘻嘻…」

「最強的……狗……呸呸呸呸!」阿山急忙站起,「我不是狗!我才不是狗!」

會讓阿山如此激動的原因,除了被稱為狗的恥辱之外,更重要的是,在那一瞬間,阿山自己竟然完全認同了這個薛博士的話。

自己,也許真是一頭牧羊犬。

但,什麼是高加索牧羊犬呢?

下次,問問小七看看好了,她對狗,真的懂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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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黑豬先是一怕,然後又咧嘴笑了。「妳是養狗天才啊?妳連狗的叫聲在呼喚誰都知道?搞不好,他們只是呼喚母狼,春天所以發情了。」

「真的!是真的!」小七聲音惶急,「狗的聲音中,其實有非常細微的感情變化,我聽的出來,這是求救,而且是階級低的狗,向階級高的狗求救的聲音。」

「妳的耳朵難道有一隻……」就在黑豬打算繼續虧小七的時候,阿山卻在此時開口了。

「小七,我相信妳。」

「啊?」

「我也認為,我剛剛踢傷的那隻狗,絕對不是狗王,這是一種直覺。」阿山說,「真正的狗王,可是讓台中公園失去生靈的氣息,更是統御黑夜的霸者,應該要更兇猛更強悍才對。」

「嗯。」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阿山看著遠方,「那隻狗王,應該就是我們曾提過,那隻帶頭吃人的狗。」

「警察大人,如果你也認為他們是在呼叫狗王?那不就表示……」黑豬左顧右盼。「我們應該……」

「是的。」阿山苦笑。「我們應該要逃!而且越快越好。」



三人一路往台中公園的出口跑去,一路上,此起彼落的狗嚎聲在深黑的草原響起,對這三名闖入者窮追不捨。

但是,群狗忌憚著阿山一腳踢掉那隻法國波爾多的威勢,始終保持距離,不敢妄動。

「自然界的生物都是很現實的,只會攻擊老弱殘兵,因為怕自己受傷。」黑豬得意的笑著,「還好警察大人幹掉了四隻大型犬,才讓流浪狗怕了我們。」

「哼。」阿山抱著自己自己的腹部,激烈的跑步讓他腹部的出血又更嚴重了。「我們得趕快出去,如果真的有狗王,只會比那隻法國波爾多更厲害而已。」

「啊,太好了,大門就在前面了。」黑豬伸手比著前面的白色石柱,這正是公園入口的標誌。「太好了……咦?」

黑豬的這聲疑問,是針對他身邊的人。

那個始終都能敏銳察覺流浪狗變化的女孩,小七。

「狗叫都停了。」小七停下腳步,表情戒慎又困惑。「為什麼,我們跑到這裡,狗叫聲都停了?」

「這還用懷疑嗎?那些流浪狗放棄了啊。」黑豬大大吐出了一口氣。「我們快要逃出去了。」

「不。」阿山皺起了眉頭,手指往前比,「我猜,是因為大門下的那隻狗。」

大門下的那隻狗?

「啊?」

門下,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巨大的狗影。

這隻狗的外型,在黑夜中呈現一片朦朧的深黑色,雖然只是動也不動的蹲坐在門口,卻呈現出一股難以說明的強大壓迫感。

就是這種如同黑色重雲般的驚人壓迫感,壓住了一路尾隨阿山三人的群狗們,牠們竟然連吠都不敢吠了。

「牠就是狗王嗎?」黑豬身體發抖。「看起來果然特別可怕。」

「……」阿山困惑的看著眼前的狗影,卻無法給黑豬一個肯定的答覆。

這隻狗,身材與法國波爾多差不多,壓迫感卻強上好幾倍,若說是狗王,絕對是當之無愧。

但是,這隻狗,比起法國波爾多,卻有些不同。

彷彿少了一些流浪的氣質,卻多了一份讓人親近的尊貴。

這樣的狗,會是帶頭吃人,統御這群流浪狗的極惡狗王嗎?

「啊?」小七發出一聲低呼。「那隻狗,掉頭了?」

沒錯,就在眾人猶豫不決之際,那隻大狗忽然起身,身體一轉,慢慢的離開了。

而當大狗離開,阿山等三人,不約而同的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呼。」黑豬猛拍胸脯,「還好,牠走了。」

「嗯。」阿山依舊思考著,「這隻狗,是不是狗王?如果不是,為何當牠一出現,整座公園的狗,都怕的不敢再追逐,甚至連吠叫都不敢?」

「可是,如果牠是狗王。」小七的聲音從旁邊響起,「那為什麼不攻擊我們?反而……像是救了我們?」

「不知道。」阿山搖頭。「這隻黑色大狗,究竟是什麼來歷,我也想不出……對了,小七,妳認得這隻狗的品種嗎?」

「天色太黑了,狗又是黑色的,我看不清楚。」小七歪著頭,試圖回憶當時的情景。「依照體型看來,可能是一種獒犬,這麼長的毛,搞不好是快要絕種的……西藏獒犬喔?」

「西藏獒犬?」阿山和黑豬同時開口。

「嘻嘻,我亂講的啦。」小七說,「西藏獒犬又珍貴又稀少,怎麼可能會跑到台灣來?」

「是啊,如果是藏獒,把牠抓起來賣,應該值不少錢吧?」黑豬舔了舔舌頭,人性黑暗面的貪婪,在黑豬臉上盡顯無疑。

「哼。這也要你抓的到吧?」小七輕視的發出一聲鼻音。「還有,我發現牠身體上有一個非常清楚的標記。」

「什麼標記?」

「雖然牠一身黑毛,但是胸口的地方,卻有著一片白弧,那白弧的形狀好美,感覺上就像是……」小七說到這裡,眼睛閉起,彷彿要把那片白弧給深印在腦海中。「就像是,一彎白月。」

「哇。」黑豬和阿山先是一呆,隨即一起笑了。「女生就是女生,想法好浪漫。」

「嘻嘻,才不是呢。」小七也笑了,「如果我是牠主人啊,我一定把牠取名為……月!」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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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的腳尖與法國波爾多的牙齒,進行一場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極限速度對決。

要知道,柔軟腹部一直是動物最脆弱的部份,也就是多數動物會選擇四腳著地的姿態,因為這樣減少腹部暴露在對手利齒下的危險。

但,此刻阿山的腹部,卻毫無防備的暴露在法國波爾多的犬齒下,只要波爾多的嘴巴合起,咬破阿山腹部,無論是再厲害的高手,也是必死無疑。

也許是人類天生的結構,雖然人類的腹部朝前,但是卻給了人類可以再最後一秒反擊的機會。

那就是抬起腳,用膝蓋往上蹬,然後用整隻腳的力量,往前踹去。

尤其是阿山多年的武術鍛鍊,和搏上生死的狠勁,可能會把這隻波爾多從下顎到頭顱,一起踢斷。

這是一個生死對決。

讓小七和黑豬,同時捏一把冷汗的對決。

結局,在一聲「阿嗚~」的慘嚎中…

台中公園中,傳出一聲狗的悲鳴,然後阿山的面前,一個白黃色的狗影,硬是在空中轉了半圈,彈了出去。

阿山的腳,終究還是快了一步。

強勁而瘋狂的腳勁,竟然把這隻比人還重的大狗,踢上了天空,翻了半圈,才帶著半死的悲鳴,墜下。

「哇,警察先生,你贏了……咦?警察先生……」小七的歡呼到一半,忽然摀住了嘴巴。「你的肚子……流血了。」

「沒事。」阿山搖頭,剛剛千鈞一髮之際,法國波爾多的牙齒還是咬中了他的肚子,幸好他的腳踢的快,才及時波爾多的身體送上了天空。

而阿山的衣服,仍然被犬牙給咬破,更是被撕下了一層皮。

「我們可以走了。」阿山抱著肚子,往前走去。「我們幹掉了流浪狗的領袖,我猜這些狗,已經不敢在動我們了。」

「嗯。」小七點頭,和黑豬兩人急忙追上阿山的腳步。

「這些流浪狗怎麼這樣兇殘?我記得,流浪狗應該很怕人才對…」阿山一邊走著,一邊因為失血而皺起眉頭。「尤其是那些流浪狗的眼神,卻是說不上來的可怕與冷漠,就好像……就好像……把人類不再當成人類,而當成………」

「當成什麼?」

「當成,」阿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最後兩個字,「食物。」

食物!

這兩個字,同時震攝了小七和黑豬,這些流浪狗把人類當作食物?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狗的存在歷史可以追溯到以狩獵維生的原始人類,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中,沒有嗅覺和速度的人類,只能仰賴他們最衷誠的朋友,「狗」,來躲避一次又一次的災難。

如今,這個人類最衷誠的夥伴,竟然回過頭啃噬自己的飼主?

究竟是狗瘋了?還是人類太過惡劣的行徑,終於要受到逞罰?

「狗會將人類當作食物?實在太難想像了。」黑豬喃喃自語。「可是,那些流浪狗畢竟也曾經是人類的寵物,他們應該壓根就不敢想吃人類吧?」

「黑豬,我問你,人類是不是動物?兔子是不是也是動物?」

「是啊。」

「那,狗餓了會吃兔子,那為什麼不會吃人類?」阿山說。

「可是……」

「而且這城市裡面人類滿坑滿谷,強壯的人類當然可以對狗進行反擊,但是虛弱的人,其實不再少數,對吧?」阿山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小七。

阿山沒有說出口的是,這些虛弱的人當中,周伯伯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對大批流浪狗來說,周伯伯這樣弱小,速度緩慢,加上喜歡單獨行動的人類,無疑的,是最好狩獵的對象。

「不對不對。」黑豬猛搖頭。「狗才不敢吃人!狗怕人,不會吃人,就算再餓也不會吃人!如果真的要吃人,他們需要多大的膽子,你知道嗎?」

「嗯,你說到了一個重點。」阿山沈吟。「狗的血液裡面流著『不能吃人』的基因,牠們如果真的夠膽吃人,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阿山抬起頭,凝視著這片黑暗中的公園,嘴中的話,接近呢喃。「有一隻狗帶頭幹了這件事。」

「有狗,帶頭?」黑豬聽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警察大人,你在說什麼瞎話啊?」

「有一隻狗,帶頭吃人。」阿山轉過頭,眼中是深邃的恐懼,凝視著黑豬,「從此,所有的狗都敢吃了。」

「啊?」

「問題是,這隻狗,究竟是哪隻?」阿山呼吸加重,「敢吃人的狗,應該不是普通的惡犬才對。」

「警察大人,你……你的意思是?有隻狗帶頭吃人?」黑豬搖晃著肥肥的腦袋,「這……也許,有一隻狗帶頭吃了,其他狗自然也就敢了……」

阿山正要接口,卻在此刻閉上了嘴巴,因為他身邊的那個綁馬尾的年輕女孩,表情有些怪異。

小七,這個從頭到尾都沒有插入討論的女孩,此刻,正側耳傾聽,一股強烈的不安的氣息,從她精緻的五官中,釋放出來。

「警察先生。」小七輕輕說著,「警察先生……」

「啊?小七,什麼事?」

「你有沒有察覺,這狗叫聲,好像變了……」

「咦?」阿山獃住,一聽,公園裡的狗吠果然變了,不再是威嚇式的吠叫,變成細長的長嚎。

有點類似吹狗螺,卻又不太像。

「我幾乎沒聽過這樣的狗叫,但是,我記得,我曾從電視上看過。」小七小聲說,「會這樣嚎叫的動物,只有一種,那就是狗的祖先,狼。」

「狼?!」

「而且,這是狼群在跟夥伴求救的聲音。」

「嗯……」黑豬同時皺眉,「法國波爾多都被我們幹掉了,他們還想跟誰求救?」

「也許,波爾多只是一隻手下。」小七的聲音中,滿是擔憂。「而他們求救的對象,才是真正的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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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離開警校之後,老是受到一堆鳥氣。」阿山慢慢的把棍子前指,動作凝重,手上的木棍如同一把武者之刀,射出逼人的凜然殺氣。「好久,好久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了。」

汪!

阿山三人的話才剛剛說完,那隻波爾多的一聲低吠後,另外三隻大型犬,已經分三路包抄了過來。

「果然,法國波爾多是頭頭啊。」阿山一笑,不但不退,還往前站了一步。

棍子緩緩提起,對準著來勢猛惡的猛犬。

三隻猛犬躍起了。

可是,阿山的棍子卻消失了。

剩下的,是空氣中倏然出現的三道棍影。

砰!砰!砰!

棍影精準的落在三頭大型犬的頭上。

阿山俐落的收棍,踏步往前走去,而在他身後,則多了三隻頭被埋在土裡,已經無法動彈的大狗。

「好厲害。」黑豬和小七都看傻了。

阿山的棍子速度之快,力道之狠,竟然可以在肉眼難辨的速度下,秒殺三隻大型犬。

只是,阿山並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得意,因為他的左手手臂,也在這短暫的交鋒中,多了三道爪痕。

衣服早已破碎,而且爪痕鮮血殷然,下一秒,鮮血暴湧而出。

「好一隻法國波爾多。」阿山嘴角掛起冷笑。「用同伴最掩護,趁機攻擊啊。」

這隻法國波爾多偷襲得手,龐大的身軀微微下蹲,發出戰慄的低咆,正是發動猛攻的前兆。

「來吧。」阿山的棍子再度舞動起來,忽然,眼前的狗影晃動,法國波爾多又再度撲了上來。

「找死。」阿山的棍子往前一探,在空氣中化作一道利刃,就要擊中這隻大狗的眉心。

可是,阿山的棍子才探出一半,就知道事情不對。

因為,棍子沒有擊中硬物產生的沈重感。

取而代之的,卻是讓人驚恐的空虛感。

這隻狗,竟然在這一剎那間改變跳躍軌道。

阿山頭一低,赫然發現,法國波爾多帶著兇氣的利齒,已經出現在阿山的胸腹之處。

高手對決,一招失誤就是生死力判。

阿山犯了一個錯誤,就是低估了對手。

這隻法國波爾多,也許從未在以牙齒和鮮血為舞台的賭場上戰鬥過,但,骨子裡仍流有屬於鬥犬暴力而迅捷的血液,就是這些血液,讓牠在短短的幾秒鐘,就威脅到了阿山的生死。

「吼!」阿山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他任何一點遲疑,他的肚子,就可能被這隻猛犬的利齒給咬開。

他可一點也不想親眼見到自己的腸子,還有腸子裡面沒有消化完的晚餐。

所以,他決定賭上一切,反擊。

他的腳,抬了起來,然後如閃電在夜空中完美懺動,腳尖就這樣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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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重圍



就在雪躺在病塌上與死神奮戰,阿山等三人在公園裡頭面對艱險的群狗圍攻……另外一個角落,另一件事也悄悄的上演了。

一直趴在地上的月,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側耳傾聽。

然後,牠巨大的身體慢慢從地板上立起,隨著牠的動作,慢慢從慵懶的姿態變成了凜然的威勢。

「汪~」然後,月低吼了一聲,巨大身影高高躍起,越過一個人高的圍牆,跳出了雪的家。

月四肢一落地,低頭一嗅,就敏捷的往前方奔去。





台中公園內,戰局繃緊,一觸擊發。

流浪狗中的兇暴武將,大型犬,終於登場了。

這表示,真正的戰鬥,才剛剛要開始而已。

「一、二、三、四隻。」黑豬吞了吞口水。「有四隻,天啊,這四隻狗都快要和我一樣大了。」

「小七,妳比較懂狗,妳有沒有什麼建議?」阿山畢竟受過專業警察訓練,身經百戰,所以他聲音依然冷靜。

「這四隻狗裡面,有兩隻拉不拉多,一隻黃金獵犬,這三隻雖然已經骯髒和掉毛,仍可以輕鬆辨別,因為他們是台灣養狗的大熱門,也事最可憐的幾種流浪狗……」小七目光炯炯,在黑夜中凝視著眼前的四條大狗。「其中,黃金獵犬雖然有獵犬之名,實際上只是幫英國獵人撿拾掉落鳥類的助手狗,並不是真正能作戰的狗,真正讓我擔心的,卻是第四隻狗……」

「第四隻狗?」阿山聽出小七聲音中的不安.「那是什麼樣的狗?」


「我說不上來…」小七歪著頭,困惑的說,「牠的頭上佈滿縐褶,頭的大小比例偏高,看起來有幾分類似獒犬,身體呈現棕紅色短毛,重點是牠小而直立的耳朵往後貼附後腦……難道是牠……可是,我以為台灣沒有人養這種狗……」

「小七,妳說出來沒關係,妳認為牠是什麼狗?」

「牠是……」小七吞了一口唾液。「法國,波爾多。」

「波爾多?」黑豬在旁邊插話,「牠比其他三隻大型犬還小,除了醜了一點外,感覺上好像沒什麼厲害的啊。」

「錯!」小七聲音中難掩驚疑。「一隻狗的力量與殘暴程度,往往和人類培育牠目的有關……所以,我們才有專門陪伴寂寞少婦的賞玩犬,在冰天雪地運送物資的雪橇犬,陪伴獵人進入叢林的群獵犬,最後,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百般無聊和血腥天性,創造出了波爾多這樣的犬種。」

「小七,你說得波爾多……」阿山問道,「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狗?」

「牠們專門撕咬殘殺,來滿足人類的慾望。」小七聲音中苦澀,「牠們是,鬥犬!」

「鬥……鬥犬?啊啊啊!?」黑豬顫抖,「為什麼台灣人會去養這種鬥犬?他們瘋了嗎?還讓這種狗變成了流浪狗?」

「我也不知道!」小七說,「台灣人太過貪婪追求新奇,也許這樣才買了這樣一隻鬥犬,卻又發現牠極難馴養,才丟棄在這裡的……尤其是波爾多,更是在鬥犬界赫赫有名,牠的攻擊力和爆發力都是下注的賭客的最愛!」

「很好。」一旁的阿山,聽到了小七這番驚聳的解釋,他卻不怒反笑。「很好。」

「警察先生?」「警察大人?」小七和黑豬困惑的看著眼前的阿山,沒想到,這個警察竟然在笑。

而且笑容中,竟是興奮與期待。

「自從我離開警校之後,老是受到一堆鳥氣。」阿山慢慢的把棍子前指,動作凝重,手上的木棍如同一把武者之刀,射出逼人的凜然殺氣。「好久,好久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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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時間,在台中公園附近的一家醫院裡面。

一隻女人的手,正緊緊握住另一隻男人的手。

兩隻手,全部都是汗。

會流汗?並不是因為女人握的太用力,抑或男人被握的疼痛。而是他們兩人知道,他們正透過手心每一次緊握,呼喚著一名即將誕生的小生命。

如今,這一幕的場景是子宮,一名提早來到人間的嬰兒,正帶著他脆弱的生命力,英勇的和死神搏鬥著。

女人,就是雪。

而男人,就是她的老公。

那個嬰兒,就是兩人期盼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

「啊!啊!」雪發出呻吟,那是一種會把身體剝成兩半的劇痛,更是一種催促新生命誕生的狂暴力量。

根據統計,如果把痛分成十個等級,被蚊子叮到為第一級,那女人分娩則可以榮登為第十級。

如此高等級的痛,專屬女人,正在雪的身上,和她新生命不斷拉扯著。

「孩子的爸,孩子的爸!」雪的聲音已經虛弱如遊絲,「我……我沒力氣了。」

「再撐一下,再撐一下。」男人聲音帶著難掩的疲累和心疼,「醫生的診斷,馬上就出來了。」

可是,男人與女人等待許久的醫生診斷,卻沒有帶給他們任何的希望與喜悅。

「臍帶繞頸,嬰兒生命垂危。」醫生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女性,低沈的母性嗓音,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如果要救嬰兒,非剖腹不可。」

「可是……」滿頭大汗的雪,眼神轉向男人,又轉向醫生。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女醫生表情異常凝重。「母親的心臟虛弱,無法承受剖腹這樣的手術,如果這刀開下去,就要面對抉擇了。」

面對抉擇?


醫生深呼吸,說出了下一句話。

「要媽媽,還是要孩子?」

雪的眼神再度轉向男人。

而男人的眼神也看向了雪。

「要媽媽,還是要孩子?」

「當然,要媽媽。」男人一笑,畢生的溫柔,全部展現在這疲倦卻又堅定的笑容上。「和孩子沒有緣份,沒關係。」

「好。」女醫生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注射筒。「媽媽,妳的心臟太弱,我必須先保住妳的心臟了。」

可是,就在女醫生的手要碰到雪手臂的剎那。

雪虛弱的手,卻握住了醫生拿著針筒的手,阻擋了醫生的動作。

「媽媽……」醫生愕然。

「雪?」男人也愕然。

病塌上的雪,卻在此時此刻,微笑了。

雖然此刻她黑髮被汗水沾溼,一絲一絲垂在額前,更因為痛了整晚而雙頰浮腫,嘴唇發白。

但,她的這個笑,卻是如此美麗,也如此堅定。

「我要孩子。」

「妳……說什麼?」男人訝異。

「我要孩子。」

「雪,妳不要發瘋了,孩子再生就有了,妳不要老是賭氣,妳知道妳這次賭的是什麼嗎?是妳自己的生命啊!」男人的聲音慌了。

「我要孩子。」

「妳如果走了,妳留下我和孩子兩個,妳叫我怎麼辦?」平常堅毅的男人,說到這裡,卻也語帶哭音。

「不會的。」雪展顏笑了。「親愛的,我會活著,而且把小孩生下來。」

「啊?」

雪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我聽到了可靠的聲音。」

「雪……」

「所以,我一定會活下去。」雪看向女醫生。「醫生,請妳……」

「嗯?」女醫生回應雪的眼神。

「請妳,剖腹吧。」雪再度笑了,那是毫無畏懼的微笑。

「好,我們女人就是比男人更堅強,所以……」女醫生也笑了。「我一定會讓妳和小孩一起活下去,一定。」

媽媽和小孩,都一起活下去,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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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大吼一聲,直向野狗群中衝去。






當頭的一隻中型犬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阿山的警棍擊中脖子,往旁邊摔去。

「警察先生!手下留情……」小七看著那隻狗,天性愛狗的她,不禁低嚎。

「放心,我沒打要害,牠沒事的。」阿山的棍子反手揮出,又是一隻中型流浪狗往旁邊飛去。

而同時,黑豬也進行反擊,他仗著一身蠻力,不顧一切往前跑,竟也撞倒不少流浪狗。

小七則撿著石頭往靠近她的狗猛扔,被石頭擊中的流浪狗在發出悲鳴後,狼狽退後。

於是,三人開始往前推進,黑豬開路,小七居中,而最兇險的殿後工作,則落到阿山身上。

阿山的棍子越揮越快,曾經在警校拿過搏擊冠軍的他,此刻更是一舒進入警局後的鳥氣,把追過來的流浪狗一隻一隻打翻在地上。

只是……

「好奇怪,」阿山的棍子揮舞,「為什麼這些狗,和我知道的流浪狗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小七問。

「我記得流浪狗應該是很膽小的狗群啊,只要一隻狗受傷,其他狗肯定夾著尾巴逃走,現在的他們是怎麼回事?竟然緊追著我們不放?」

「聽你這樣說,我也覺得好怪。」黑豬的聲音,從最前方傳了過來。

「真是奇怪。」阿山皺眉,「而且這些狗的攻擊一波接著一波,雖然不能稱的上是攻守有度,卻頗有紀律,這些真的是流浪狗嗎?」

這群烏合之眾的流浪狗,為什麼能夠組成如此有效而紀律的攻擊?

難道他們之中,藏著一隻狗中的司令官嗎?

但是阿山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多想,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突破這個由流浪狗組成的利齒殺陣,平安把這兩個小孩送出去。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們應該可以順利出去。」阿山又揮棍,擊退了一隻跳上來的中型犬,他們已經走完了半個草地,距離大門只剩下短短的五百公尺了。

可是,就在這個短短的距離,小七卻開口了,而且安靜的她,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警察先生,其實,我還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

「那就是……目前攻擊我們的狗,有柴犬,蘇格蘭梗,馬爾濟斯,狐狸犬……這些狗,都只是中小型犬而已喔。」

「啊?都是中小型犬?所以妳的意思是……」

「警察先生,就我所知……」小七喉嚨咕嚕一聲。「流浪狗中,還有一種類型,遠比中小型犬更兇猛!」

「啊,兇猛!?」

「他們堪稱狗中的猛將,他們是……」小七嘴角泛起苦笑。「大型犬。」

小七這句話才剛說完,彷彿啟動了令人膽寒的神祕詛咒,這些中小型犬的攻擊忽然停住了,而且不約而同的往後退開,讓出了一條路,路的盡頭,則通往草叢深處。

然後,幾個大影子,踏著優雅而沈重的步伐,緩緩的在路的盡頭現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中小型犬的叫聲此起彼落,似乎在歡迎著接下來登場的主角們。

真正的猛犬軍團,大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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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森林到了。」

阿山停下腳步,凝視著眼前這片,由數十株大樹遮蓋而成的黑色區域,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邊的月亮悄悄的把臉埋入了黑雲中,替森林增添了幾分神祕氣息。

「我先進去,你們跟在我後面。」

阿山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打開手電筒,撥開樹葉,往森林深處走去。

可是,正當阿山心情緊張之際,他的背後,倏然傳來一個高亢尖銳的聲音。

「啊嗚~」

深夜,密林,無聲的此刻,無預警的聽到這樣的聲音,讓阿山的渾身猛起雞皮疙瘩。

一回頭,他立刻知道兇手是誰了。

那隻白色小狗,馬爾濟斯。

「這隻狗在吹狗螺?」黑豬臉色微變,伸手就要抓那隻馬爾濟斯。可是,這次馬爾濟斯不但沒有閃躲,還張開嘴巴,兩排銳利牙齒透出冷光,迎向了黑豬的手指頭。

「啊,小心!」小七大叫。

「好痛!」黑豬只覺得指尖劇痛,竟然被這隻小狗咬出兩個清楚的血洞。「找死啊!」

「啊嗚~~」馬爾濟斯一邊發出令人膽寒的長嚎,一邊往後退。

「這隻臭狗!看老子怎麼對付你!」黑豬氣的發抖,右拳緊握,步步進逼這隻小狗,體重超過百公斤的黑豬,只要一腳,恐怕就真能把馬爾濟斯的內臟整個踢爛。

但,前提是,黑豬要真能踢到牠。

因為,就在黑豬即將要追上馬爾濟斯的時刻,一個聲音劃破空中,鎮住了黑豬的動作。

「黑豬,別動!」發出聲音的人,正是在前頭帶路的警察阿山。「聽我的,別動!」

「我幹嘛別動?」黑豬正在氣頭上,「我……」

「冷靜下來,看看你的周圍。」

「周圍?」黑豬愣住,往四周看去……

就在這一剎那,黑豬的呼吸停了。

因為,他見到了此生最驚悚的畫面之一。

冷冷的月光下,高高的草叢間,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佈滿了一雙又一雙的眼睛。

冷漠,貪婪,邪惡,讓人打從心底恐懼的野獸眼睛。

「你的周圍,全現在有上百隻流浪狗,他們正在觀察你。」阿山的聲音低沈,硬是震攝住黑豬紊亂的心神。「你只要一動,打破僵局,對方就會視你發動了攻擊,九成九會向你撲過去。」

「媽啊,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出現這麼多狗?」黑豬聲音戰慄。「少說……少說也有一百隻……」

「我們被包圍了。」阿山苦笑,右手慢慢拉起放在背後的警棍,他知道面對這樣龐大的狗陣,只能裝六發子彈的手槍,實在派不上用場。

「警察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小七緊張抓住阿山的衣袖。

「小七,妳撿些石頭在懷裡,用來扔狗。」阿山緊握手上的警棍,「等會聽我的命令,數到三我們就衝,目標是公園大門,千萬不能失散。」

「好。」小七忙蹲下撿了幾顆大石頭。

「一!」

數十隻的流浪狗彷彿察覺了眼前三人動作有異,緩緩的靠近過來。

「二!」

黑豬只覺得幾隻流浪狗的鼻子都快要碰到他褲管了,就算他身材魁武,也不禁冷汗直流。

「……三!」

阿山大吼一聲,直向野狗群中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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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阿山帶領下,小七和黑豬共三人,正式進入了台中公園。

台中公園的地理結構大致上可分為三種,一是草原,環繞在公園最外圍的大片青翠草地,視野良好,環境清幽,在白天更是街坊鄰居散步的好地方,也是目前公園內最安全的地方。

二是湖泊,沿著公園內彎曲的小徑,會通往一個寬大的湖泊,這湖泊與多數公園與校園內的人工湖類似,會有一條小橋通往湖內的小涼亭,這樣的小涼亭常是遊客餵魚閒磕牙的好地方。

三則是森林,公園的森林畢竟不像真正海拔超過三千公尺的大森林,充其量不過是數十株大榕樹盤繞而成的一塊樹蔭區,只是森林座落在公園的最深處,大大小小共有五座。

也許是森林生長過於茂密,或是市政府疏於整理,森林底下生長著各種植物,遮住了陽光,如同一個黑暗領域。

而阿山三人探查的重點,就放在公園的第三個區域,森林。

「公園的森林共有五片,由東北到西南,分別被標上一號,二號,三號,四號,以及五號。」阿山說著。「其中又以三號最大,一號最小,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就從一號開始搜索好了。」

他們三個人慢慢的穿過了公園的草地區,在一片月光中前進,就在這時候,阿山忽然伸出了手,阻止了所有人。

「咦,你們有聽到嗎?」阿山往四周張望,神情戒備。

「聽到什麼?」

「前面的草叢,有東西在動!」

「啊?是什麼?」小七本能的躲到了阿山的後面。

反倒是黑豬不怕死的往前走了幾步,撥開草叢,接著他哈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小七嘟嘴問道。

「警察大人,你說得動物,難道就是這傢伙嘛?哈哈。」黑豬比著正站在他腳邊的那團白色絨毛球。

身軀嬌小,一身圓滾滾的白毛,一雙無辜的眼睛,正吐著舌頭,看著眼前這三個誤闖公園的不速之客。

「這是……馬爾濟斯啊。」小七從阿山的背後探出頭來,看著眼前的小動物,她忍不住笑了。

「馬爾濟斯?」阿山看著小七,眼神疑惑。

「當然,馬爾濟斯是很普通的狗啊,警察先生一定沒養過狗喔?」小七一笑,「馬爾濟斯,體長約四十公分,是很標準的小型犬,起源於地中海的馬爾他島而得名。傳說是由誹尼基人透過配種所得,由於馬爾濟斯身材嬌小,不怕生,又有一身可擁抱的柔軟白毛,讓牠成為十五世紀法國和英國貴族的寵兒喔。」
「小七妳對狗懂得真多……」阿山驚嘆,「不過說真的,這樣的狗出現,的確是一點威脅都沒有。」
「是啊,警察大人,你實在太緊張啦,不過是一隻馬爾濟斯嘛。」黑豬嘿嘿兩聲,伸出腳,想把這隻馬爾濟斯踢走。

但是黑豬的這下腳踢卻落了空,小狗輕巧的轉了半圈避開黑豬的攻擊,依然留在原地,搖著尾巴,吐著舌頭,一副可愛的模樣。

「奇怪,這隻馬爾濟斯怎麼完全不怕人?」黑豬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腳打算追擊。

但是,黑豬粗暴的行為,立刻被一雙嬌嫩的手給擋住。

「黑豬,你幹嘛欺負小狗!」小七雙手叉腰,睜著眼睛瞪著黑豬。

「這狗老跟著我們,太礙事,我把牠踢走。」黑豬聳肩。

「這隻馬爾濟斯又沒有礙著你!」小七越說越氣。「你知道世界上就是有你這種爛人,才會有流浪狗,很多狗狗才會無緣無故的受傷的!」

「算了,別吵了。」阿山伸手制止了兩人的吵架,「也許這隻狗是被我口袋裡面的漢堡給吸引過來的,就讓牠跟著吧,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哼。」只聽到小七和黑豬同時把臉別過去,卻也真的不敢再吵了。

三個人於是繼續往公園前進,而那隻行徑怪異的馬爾濟斯則不急不徐的,短小的步伐擺動,尾隨在眾人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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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歡迎光臨。

當阿山跟著小七,才發現原來小七要帶他來的地方,竟是公園附近的便利商店。

而那個店員,好死不死,正是幾天前,阿山才見過的報案者。

「黑豬!」阿山張開嘴,驚訝之情顯於言表。

「警察大人!」黑豬也同樣露出詫異無比的表情。

「你們認識?」小七也訝異的喊了出來。

「不是,不算認識。」阿山搖手,「這黑豬,曾經跟我報過案啊。」

「真的?」小七詫異。

「真的!」黑豬點頭。

「真是太巧了,太巧了。」阿山看著小七,「但是小七,妳說過的那條線索,和黑豬有什麼關係?」

「這部份讓我來說明吧,警察大人。」黑豬插話,「因為周伯伯最後一個晚上,就是出現在這家便利商店。」

「喔?」阿山看向黑豬,一股警察的直覺從心中升起。「然後呢?」

「我之所以印象深刻,和周伯伯那天進來的神情有關。」黑豬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周伯伯是我們這家便利商店的常客,不過是那種不付錢的常客,他通常來討一些關東煮的湯,或是一些剛剛過期的便當,如果當時不忙,我們店員通常會樂意招呼周伯伯。」

「嗯。」

「不過,那天晚上,周伯伯的表情好怪。」

「怎麼怪法?」阿山問。

「好像很怕,卻不知道在怕什麼,身體一直發抖,而且,我注意到他身體上,有一些抓傷的痕跡。」

「抓傷!」阿山和小七對看一眼,都同時在對方的眼睛中感到凜然的寒意。

抓傷?這抓傷又出現了?

「我當時想過去關心一下周伯伯,可是他口中喃喃自語,就把我推開了,我也不想自討沒趣,就走回櫃台,我當時滿腦子只想著,今天晚上三點會不會又聽到那奇怪的鬼呻吟?」

「等一下。」阿山伸手打斷了黑豬的說話,「黑豬,我問個問題,你說周伯伯喃喃自語?你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嗎?」

「他究竟說什麼啊……?」黑豬歪著頭,皺著眉頭,拼命思索著。

「黑豬,周伯伯有提到『他們』嗎?會攻擊人類的『他們』?」這時,小七插話了,她試圖從她的經驗裡面,去引導出黑豬的回憶。

「不不不,周伯伯沒提到他們……」黑豬要頭。「但是,倒是提到一個夠怪的句子。」

「夠怪的句子?」阿山和小七同時問。

只看見黑豬的臉色扭曲,吐出一個讓小七莫名其妙,卻讓阿山一聽,就是渾身發涼的句子。

「『黑……好大的黑……』。」

「黑豬?你在說什麼?什麼是好大的黑?」小七嘟起嘴巴。

「我也聽不懂啊,咦?」黑豬的眼睛看向了阿山。「警察大人,為什麼你的表情,這麼難看啊?」

「好大的黑……」阿山只覺得渾身涼颼颼的,因為就在幾天前,那個陳姍姍失蹤前的電話裡面,也提過一模一樣的句子。

『好大的黑』,究竟指的是什麼?

周伯伯和陳姍姍難道真的遇到了相同的東西?

這東西,難道就在台中公園裡面?

「警察先生?」小七輕輕扯了扯阿山的衣袖,小聲的詢問。「你還好吧?」

「整個問題的解答……」阿山的眼神始終沒有對焦,從小七到黑豬,眼珠無神的游移著。「也許……」

「也許?」

「也許,就在公園裡面!」阿山神智恢復正常,同時間,他拍了拍自己腰帶上的手槍。

「啊,公園?」

「沒錯,我得走一趟了。」阿山往門外走去,他忽然明白一件事,如果所有的關鍵都是公園,那他肯定要親自走一趟公園了。

親自探訪一趟這個籠罩在黑夜裡頭的神祕怪物,公園。

「警察先生。」小七追上了阿山的腳步。「我也要去。」

「我也要跟。」黑豬匆忙的把事情丟給便利商店的另外一個店員。

「你們為什麼……?」阿山訝異。

「警察大人,我是因為……」黑豬抓了抓頭髮。「我從好久以前就懷疑,那神祕的鬼呻吟一定和這座公園有關,所以,趁著有你和身上那只警徽壯膽,我也要去。」

「嗯,好吧,黑豬你跟我來。」阿山沈吟了一會,黑豬好歹是一個粗壯的男生,真的進入公園,有個強壯的男孩子陪著,也不是壞事。「小七,我想妳就在外面等我們吧。」

「不行。」小七用力搖頭,搖到黑色馬尾也跟著左右甩動。

「妳一個小女生,而且入夜以後,公園裡頭到底藏著什麼危險,根本沒人知道……」阿山勸道。

「不,警察先生,也許你覺得我任性,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周伯伯,我才能安心。」小七的表情堅定,眼神毫無畏懼直盯的阿山。

在入夜的台中城中,阿山又想起了鈴學姊。

溫柔美麗,脾氣又剛毅到難以扭轉,這表情,簡直就像是鈴學姊的翻版啊。

「好吧,你們兩個都跟我來。」阿山嘆口氣。「記住,踏入公園之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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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晚上六點五十分。

阿山一個人坐在警句中發呆,桌上放著沒吃完的漢堡,因為他萬萬沒料到,這一切竟然真的成為一件失蹤案。

陳姍姍,這個愛狗又棄狗的女人,自從那通半夜的求救電話之後,竟然就像是從空氣中蒸發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怎麼搞得啊?」阿山皺著眉頭,苦惱的嘆氣。「為什麼按電鈴也沒人接,電話也不通,就連家屬朋友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就算人間蒸發,有蒸發的這麼徹底的嗎?」

不過,就當阿山困擾的望著牆上地圖發呆之際……

他的手機,在桌上震動了兩下,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這不是來電鈴聲,而是一種電子簡訊跨過漫漫天空,來到了他的手機中。

「簡訊?」阿山一愣,右手抓起電話,隨口唸出了簡訊內容。「警察先生你好,冒昧傳簡訊給你,我是小七,我終於有周伯伯的線索了,要來嗎?今晚七點,台中公園。」

「台中公園?」阿山心臟一跳,為什麼又是台中公園?

「而且,距離七點還剩下五分鐘,這小七小姐的簡訊,會不會來的太遲了啊?」

說完,阿山無暇細想,只能抓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往門外奔去,順便一把抓起放在桌上沒吃完的漢堡,往公園方向衝去。



七點整,當阿山停好摩托車,毫無困難的,就在公園門口看到一個纖細嬌俏的身影。

綁著馬尾,穿著小背心,遠遠望去,還以為她是附近唸書的大學生。

沒錯,她是小七。

不知道為什麼,阿山總能很銳利而清楚在人群中分辨出小七的身影,對於自己奇怪的感覺,阿山也感到納悶。

「嗨,小七。」阿山小跑步到小七面前。「抱歉我遲到了。」

「沒關係,因為我簡訊發的很慢。」小七溫柔微笑。「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

「呵呵。」阿山笑了,揮了揮手上的漢堡。「我可是連晚餐都還沒吃完勒。」

「啊,對不起對不起,警察先生,你要不要先吃,我可以等你。」小七雙手合十,做出嬌俏的抱歉姿勢。

「沒關係。」阿山見到小七做出這樣表情,竟然有些發愣,但是他不愧是警察,將漢堡收到口袋裡後,迅速切回了正題。「對了,妳說,妳有周先生的線索?」

「有。」小七點頭。「而且就在這公園裡面。」

「這公園裡面?」阿山仰起頭,再次注視著這座公園,他想起了幾天前的陳姍姍事件,那時的公園又深又黑,彷彿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夜之巨獸。

「不過,進入公園之前,我想先帶警察先生去找一個人。」小七說,「那個人,就是我找到周伯伯的線索。」

「喔?」阿山一呆,只是在當時的他萬萬沒料到,原來那個『線索』,阿山早就認識。

而且看似無關的三個案子,正從此刻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糾纏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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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此刻正站在雪家的陽台上,目送著剛剛猛然衝出車庫,然後急駛而去的汽車。

汽車裡面,載著牠的主人,雪。

雪在半夜兩點忽然陣痛,痛的她從床上滾了下來,更可怕的是,床單上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要出來了。」雪細瘦的手,如同鳥爪般,緊緊摳住丈夫的手臂。

「啊?什麼……什麼要出來了?」丈夫被手臂上的劇痛驚醒,意識還沒清醒。

「孩子……要出來了。」雪的臉色發白,眼眶中都是忍痛後的淚光。「要出來了。」

「明明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禮拜啊!」丈夫慌忙起床,穿上褲子,拿起鑰匙,扶起痛到站不起來的雪。

「好痛。」雪不斷嚷痛。「出來了,要出來了。」

「啊!馬上,馬上就送妳上醫院,乖。」丈夫把雪送上了車,劇痛中的雪,躺在汽車後座上。

也不知道哪來的靈感,雪卻在這時候回頭,透過車玻璃看見自己的家。

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如同一尊夜神,正站在安靜沈穩的站在門口,目送雪的離去。

「妳在看什麼?」丈夫手握著方向盤,問到。

「我在看月。」雪的聲音飄忽。

「月?啊,我們去醫院這幾天,沒給月留食物,沒關係吧?」

「沒關係的。」雪忍痛苦笑,慢慢坐回了自己自己的位子。「月會自己找食物的,牠可以照顧自己的。」

「妳怎麼知道?」丈夫疑惑的看著雪。

「因為,」雪因為痛苦而滿頭大汗的臉上,就在一瞬間,露出不易察覺的放鬆微笑。「因為,月剛剛的樣子,好像在跟我說,『放心去生小主人吧,這個家,有我來守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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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當阿山衝到了公園,並沒有找到姍姍。

微雨,深夜,阿山和鈴學姊提著手電筒,摸索了大半夜,卻連一個鬼影都沒有找到。

阿山還試著打了幾次電話,卻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這表示,姍姍的手機不是已經關機,就是在一個無法收訊的地方。

無論那一個可能,都已經直接指出,這個晚上,阿山是找不到姍姍了。

「抱歉,鈴學姊,這麼晚了還拉妳出來。」阿山離開公園的時候,歉疚的對鈴學姐說。

「沒關係,一點點線索都不放棄,才是好警察。」鈴學姊溫柔一笑,「也許姍姍並沒有在公園?也許姍姍當時生病了所以打電話給你?這都是有可能的。」

「嗯。」阿山點頭,他心裡卻反問自己。

在當時他聽到姍姍的聲音,如此虛弱,如此絕望,真的是瀕死的聲音啊。

那,姍姍在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姍姍不在公園,那她會在哪裡?抑或說,如果姍姍真的死在公園,屍體又到哪裡去了?

兇手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俐落的處理掉一個成年女人的屍體,毫無線索可循?

這個兇手,又是何方神聖?

說到兇手,姍姍掛斷電話前的那個「好大,好大的黑……」究竟是什麼意思?

兇手穿著黑衣嗎?還是一個長得高大的壯漢?還是……

「阿山學弟,別想啦。」鈴學姊伸手拍了阿山肩膀一下。「找個時間去拜訪一下那個叫做姍姍的女孩,不就得了嗎?」

「嗯。」阿山深深吐出了一口氣。「好吧。」

只是,當阿山和鈴學姊離開公園時,他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

偌大的公園,籠罩在一片深沈的黑幕中,有如無光的汪洋,看似平靜的水面一隻巨大的怪物正吞吐著濃濁的鼻息,讓人渾身發冷。

阿山的內心升起了一種感覺,什麼時候開始,這公園感覺起來,竟然如此陰森?

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

「為什麼呢?」阿山喃喃自語。「比起以前,公園裡面到底少了什麼呢?」

不過,阿山和鈴學姊都沒有察覺到,這份陰森的來源……

是聲音。

這公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夜晚就不再有任何聲音了。

那些蟬鳴,蛙叫,孩童笑聲,全部都消失了。

只剩下,偶而傳來的淒厲狗嚎……

「阿嗚~~阿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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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你在看綁票案的資料啊?」

就在阿山專心讀著資料的同時,他的背後,傳來一個爽朗悅耳的女音。

不用回頭,阿山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鈴學姊。」

「這麼認真的看資料?真的這麼想回第一線,辦這起綁架案?」鈴學姊一身全副武裝,顯然剛剛值勤回來。

「咦?」阿山回頭,看著鈴學姊身上的裝備,眼神中有著難掩的欣羨。「你們剛回來?」

「是啊。媽啊,真是累死了。」鈴學姊把一身武器裝備卸下,扔在桌上,發出沈重的撞擊聲。「又是一個假線報,這兩個老狐狸,究竟躲到哪裡去了,還可以不斷發訊息給媒體,真真假假,真夠難纏。」

「假情報?」阿山放下手上的資料。「躲在大屯山區的情報也是假的?」

「不,也不算假的,只是當我們破門而入,房子裡面卻只有一個死人。」鈴學姊苦笑。「死人身上貼著一張紙『這是你們的線民,如果他是死的,請不要介意,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哈哈,夜行龍和土播鼠敬上。』。」

「線民反被幹掉?」阿山聽到自己的心跳擂快了起來。

「沒錯。」鈴學姊攤在椅子上,猛搖頭。「對了,阿山你那三個案子查的怎麼樣?那個找狗,找流浪漢,還有找鬼的……」

「呼,老實說,我覺得有幾個疑點。」阿山說,「感覺上,至少流浪漢和鬧鬼事件,並不尋常。」

「喔?」

阿山以極快的速度把這三個案子報告之後,下了一個簡潔的結論。「所以,目前我還理不出頭緒。」

「這樣啊,聽起來的確是有點怪異。」鈴學姊看著這個小他四屆的學弟,眼神閃爍,「老實說,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這三個案子,會不會其實彼此有關連?」

「咦?」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市女人的第六感吧。」鈴學姊定定的看著阿山,「你有沒有試著,把三個案子串起來過?」

「怎麼串?狗,流浪漢,還有鬼?」阿山困惑的抓了抓頭髮。「我那天下午去拜訪那三個人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類似的地方啊。」

「嗯……你那天下午去拜訪他們?」鈴學姊看著警局的牆壁,上頭掛著一張鉅細靡遺的市容地圖,陷入沈思。「你一個下午,就拜訪了他們全部?」

忽然,她開口了。「地圖呢?」

「地圖?」

「這三個案子的地理位置,有沒有相關?」

「啊!」阿山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跳了起來,伸手摸著牆壁上的地圖。「對,難怪我可以一個下午連找三個案子……因為三個案件的地點就在附近。」

「什麼東西的附近?」

「就在……」阿山的手指頭在地圖上梭巡著,最後,停住。

停在市中心,一大片綠色的圖形上。

「這裡……不就是?」鈴學姊也起身,清秀的臉龐盡是詫異。

「公園。」阿山轉頭看著鈴學姊,眼神中同樣詫異。「三件案子,都在公園附近。」



可是,就在這時候,阿山桌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鈴~鈴~鈴~

「現在幾點了?」阿山困惑的看了一下手錶,然後走到桌子旁,接起電話。「喂。」

「……」

「喂?」阿山又問了一次。

「……」對方依舊沈默。

「喂?奇怪,打錯電話?還是惡作劇?」阿山苦笑,正要把電話從耳旁移開。「惡作劇也不看對象?竟然搞到警察局來了。」

「救……命……」對方的聲音細弱遊絲。

「咦?」阿山一愣,「你可以說大聲一點嗎?」

「救……救……命……」

聽到對方的求救聲,阿山的背脊一股涼勁慢慢游了上來。

因為他分辨的出來,這不是惡作劇的求救,而是真正垂死人所發出的喃喃低語。

「妳在哪?」阿山用脖子夾住電話,手上慌亂的找筆。「告訴我,妳在哪!」

「我是……姍……姍……救命……」

「姍姍,陳姍姍小姐?」阿山感到背上的涼意,已經到了脖子。

「警察……對不起……我有件事瞞著你……沒跟你說實話……」

「啊?」

「妹妹……牠會衝到樹林的原因……」

「妳快點告訴我,妳在哪?」阿山焦急著喊著。「這些話以後再說,沒關係的!」

「妹妹……牠是為了保護我……」姍姍垂死的聲音,盡是濃濃懊悔的鼻音。「那時候,妹妹是為了保護我,而衝到樹林裡面的,就算……就算……牠知道……我要把牠丟掉……牠還是選擇保護我……」

「姍姍……」

「妹妹……牠真是好狗,我好對不起牠,我真的……對不起牠……」

「妳在哪?告訴我!」阿山右手抓緊電話,手背上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暴露。

「牠,還是選擇保護我……」姍姍的聲音,已經微弱如蚊鳴,「我卻……把牠扔掉了……」

「別說這些,快告訴我,妳究竟在哪?在哪啊?」阿山已經對電話大吼了。「醒醒啊!」

「啊,我在……」姍姍像是大夢初醒,呻吟了幾句,「警察先生,我在……」

「在哪?」

「啊~~~~~~~~~~~~~~~」

可是,阿山沒等到他要的答案,一聲尖叫就從話筒那頭傳了出來,差點就震破阿山的耳膜。

「發生了什麼?」阿山摀住耳朵,差點沒痛的蹲下。

「我的天,牠追上來了,好大,好大的黑……黑……公園……怎麼會有……卡鏘……嘟嘟……嘟嘟……」

「掛斷了?」阿山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地圖。

但是,在最後一秒鐘,阿山捕捉到了最關鍵的兩個字。

公園。

「可惡!」阿山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往警察局大門狂奔而去,「公園,竟然又是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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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阿山正在警局內看資料,他讀得是最近沸沸揚揚的「少女綁架案」。

這名七歲少女名叫欣美,她的綁架案,之所以成為整個台灣新聞的焦點,主要原因,在於欣美的父親。

林宏,五十一歲,六次立委連選連任,曾任市議會會長,黑白兩道通吃,更是總統的好友,身價至少百億。

而欣美是他老來得子的獨女,疼到骨子裡的掌上明珠。

但,也許身為林宏的獨女,就是欣美生下來最大的詛咒,她在一次上小學的途中,被綁架了。

綁匪是台灣名列十大槍擊要犯的第二和第六,綽號夜行龍和土播鼠,他們專作綁票,登記有案的綁架就超過十次,還有許多被家屬不願透露的綁票,警察統計他們身上至少背了二十起綁架案。

他們殺人的原則很簡單,只要你報警,他們寧可不要贖金,也要讓你後悔。

他們下手凶殘,智謀高絕,又透過綁架所累積的財富,擁有極為驚人的資源。

他們這次瞄準林宏下手,綁架贖金高達三億,原本林宏打算付贖金了事,卻意外的被記者揭露,終於如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夜行龍和土播鼠兩人似乎也忌憚著林宏黑白兩道的勢力,遲遲沒有撕票,只能帶著欣美到處流竄,似乎想拿到贖金之後逃到國外。

警察連續發動三次圍剿,不是撲了空,就是被這兩個狡猾的犯罪天才給溜掉,而隨著警匪的鬥智時間拉長,噬血的媒體不但沒有降溫,反而一天一則專門報導,硬是將這件事推上了頭條中的頭條。

到了這地步,已經不再是單純警察與綁匪的對決,而是一場全台灣都矚目的攻防戰。

只是,在這片如同動作片般引人入勝的劇情中,唯一且真正的受害者,只有一人,那就是七歲的欣美小妹妹。

只有她,是最無辜,也最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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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微雨。

夜色深沈的公園中,一台紅色汽車的車燈破開了濃濃的雨絲,在溼氣中緩緩推進。

駕車的人,是位女性。

她雙手握著方向盤,緊張的往窗外張望。

「什麼時候開始,這座公園的晚上變得這樣陰森了啊?」女人喃喃自語,「除了雨聲,竟然什麼聲音都沒有……」

的確,這座位於市中心的公園,佔地極廣,內有湖泊與濃密的密林,歷史悠久,從日據時代就已經存在,它經歷了戰火與和平,更走過無數的風雨變遷,幾乎是該市最重要的精神指標了。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它變了。

尤其是夜晚。

原本該是蟋蟀與青蛙那充滿夏日風情的奏鳴曲,如今,卻是一片深沈的死寂。

彷彿,所有的動物都在被黑暗中,某種強大而詭異的怪物給吞噬,消失在這片黑暗中。

於是,人們根據自己的本能,開始閃躲這座公園,白天還有人在走動,到了晚上,人跡幾乎消失。

但是,說來奇怪,這名開車的女子,卻選擇在這個時候進入公園中,紅色小車在的輪胎在公園中緩緩轉動,最後,在一大片樹林前面停了下來。

女人遲疑了幾秒,終於推開門。

高跟鞋踩在泥濘的地上,鞋根深入半吋。

「呼呼,討厭的下雨。」女人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嗲勁。「唉,妹妹,你在嗎?你在的話,就回應我一聲吧。」

妹妹?這不是姍姍走失狗的名字嗎?

所以,這女人正是陳姍姍,正是阿山所辦得第一件案子。

只是這女人如果真的把狗丟掉,為什麼還會如此牽掛自己的狗呢?

「妹妹,我對不起你,從你走了以後,我每天都睡不好,那個警察說得沒錯,我是丟狗的混蛋,但是……」姍姍的臉,被細小的雨水打溼,頭髮凌亂的披在臉上。「有件事我沒跟警察說,我也不敢說,就是你真正衝入樹林的原因……」

「妹妹……」

雨中,姍姍走入了樹林,一邊撥著樹枝一邊喊著。

「妹妹!你聽的到嗎?我是媽媽啊,我是……」

只是,她的動作,卻忽然停了。

然後,她身體蹲下,像是媽媽在哄著小孩,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妹妹……是你嗎?」

就在姍姍的面前,叢林的樹葉裡頭,出現一雙灰白色的野獸瞳孔。

「妹妹?」姍姍露出驚喜的表情,夜雨加上樹林,讓她看不清眼前的畫面。「妹妹,是你?你聽到我喊你了?」

樹叢中的眼睛,卻沒有絲毫移動,只是安靜的看著這個露出欣喜表情的女人。

女人的手,拼命的把四周的樹葉撥開,往眼睛的方向前進。

「妹妹!」姍姍叫著,終於撥開了一叢又一叢的樹葉,只剩下幾步,就來到了這雙眼睛的面前。

這雙眼睛,只是漠然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是你嗎?妹妹?」姍姍蹲下,見到了眼睛的主人,果然是一隻柴犬,無論體型或是外表,都和妹妹有幾分神似。

但是,當姍姍清楚看到那雙眼睛,卻讓她喜悅的表情嘎然而止。

這眼神,真的是妹妹的眼神嗎?

姍姍永遠記得,無論自己多晚回家,妹妹從家中衝出來迎接時,那熱切而期待的眼神,姍姍只要一接觸到那眼神,總能在瞬間忘記自己上班的勞累與痛苦。

但,妹妹的眼神,和眼前這隻狗的冰冷眼神,實在差距太大了!

她的手,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妹妹?你真的是妹妹嗎?不,你不是妹妹。」姍姍顫抖著聲音說著,「你不是……妹妹不會這樣看我的,啊!」

這一退後,姍姍才忽然發現,此刻的她已經深陷在公園內部的樹林中,而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的左方,又多了一雙眼睛。

她往右一看,右邊竟然也有一雙眼睛。

右方,左方,前方,還有後面……眼睛,越來越多,從黑暗中不斷的浮現出來。

短短的幾秒內,她的周圍,已經全部都是眼睛!

慘白的,死灰的眼睛,密密麻麻遍佈在樹叢中,如同深夜的鬼火,冰冷的看著眼前這個人類女人。

「你們的眼神……」姍姍渾身發抖,慢慢的往後退,「這是什麼眼神?你們為什麼要這樣看我?」

就在姍姍往後退的剎那,她的高跟鞋踩中了一根樹枝,趴的一聲,鞋跟折斷。

姍姍重心不穩的坐了下去,她還來不及驚叫,才一台頭頭,赫然發現……

這些眼睛,已經從四面八方猛撲了過來。

剎那間,姍姍明白了,她明白這些冷漠的眼神,究竟看著什麼……

是食物。

那是野獸看到食物的冷漠。

然後,姍姍往後一倒,無數支蜂擁而來的銳利爪子,就這樣將她的身體,無情的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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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肚子裡面的胎兒,已經九個多月了。

距離預產期,只剩短短的兩週。

她開始減少出門的時間,工作方面也開始和同事進行交接,以準備即將來臨的生產大事。

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超音波照片中看見孩子的大腿內側是一片空曠光滑,所以,這胎會是女生。

「女兒啊。」雪躺在客廳裡面,閉著眼睛,輕輕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肚皮,感受著小嬰兒那充滿生命力的踢動。

這時,門後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現身,正是月,牠緩緩的步向了雪。

「月?」雪微笑,「你要聽聽小嬰兒的踢動嗎?」

月是一隻聰明絕頂的狗,牠把臉靠在雪的肚皮上,然後發出非常溫和的低鳴聲。

「嘻嘻,月,你真是一隻好聰明的狗。」雪摸著月的頭。「答應我,以後要好好保護嬰兒喔。」

月抬起頭,似懂非懂得晃動一下尾巴。

「好乖。」雪繼續笑,繼續撫摸著月一身柔軟的黑毛。

忽然,雪手上的動作停了。

「咦?月,你這傷口還在啊?」雪心疼的說,「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這個傷疤還在?像你這麼的大狗,還有什麼動物能傷害你?是人類嗎?」

月當然沒有辦法回答,只是慢慢轉身,又步出了門外。

留下一臉迷惑的雪。

只是,雪並不知道,在當時月這隻強悍勇猛的狗中大將,已經用沈默但是如同金石般的承諾,答應了雪。

「我會保護這嬰兒,我會用生命保護我主人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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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影帶在窄小的便利商店儲藏室播放,就在凌晨三點整,原本平靜的大門,忽然一陣晃動,果然出現了黑豬口中的「黑色幽靈」。

它很快的速度,如同鬼魅般閃過便利商店的門口,怪異的是,它並沒有觸動自動門。

停格。然後阿山瞇起眼睛,沈默思考著。

這黑影,的確不像人類。

論行進姿態,論移動高速,都不應該是正常人類的樣子。

只是,這錄影帶拍的實在太模糊,只能勉強看到一個黑色物體,在門外一晃,又迅速消失,太難去界定這是什麼了……

「黑豬,你有沒有看到,那黑影停下來的瞬間,有兩個銀綠色的光點,在他身上。」觀察敏銳的阿山的手指頭,按住了畫面的一角。

「啊?」黑豬一愣,把臉靠近了小小的黑白螢幕。「啊!真的!是真的!好像……眼睛啊!」

眼睛!

黑影晃過的剎那,出現了疑似「眼睛」的兩個光點,只是這光點呈現無法解釋的銀綠色,灰敗而慘綠,映在攝影機中。

而真正恐怖的是,這兩隻眼睛,在當時彷彿就瞪著門內的人。

那個人,也就是值班的黑豬。

「警察大人,這鬼,這鬼要找我索命,救我,請請你救我!」黑豬抓著阿山的衣服,大聲嚷著。

「別傻了。」阿山依然冷靜,一把甩掉黑豬,「這世界上根本沒鬼。」

「那、那黑影是什麼?」

「我不知道。」阿山搖頭。「但是我肯定,那不是鬼。」

「為什麼?」黑豬問,「如果不是鬼,為什麼不會觸動自動門?」

「自動門的感應器在上方,也許這東西不夠高,所以自動門不會開啟……」阿山眼神專注,看著畫面。「我認為不是鬼,因為這傢伙,還是有影子。」

「警察大人……」

「這案子,我收了。」阿山起身,然後用自動鉛筆抄了一個電話號碼給黑豬。

「啊?這電話是?」

「是我的手機。」阿山往門外走去,「下次如果你還遇到相同的黑影,聽到呻吟聲,打電話給我,我猜這一切都有科學解釋。」

「是……是嗎?」

「放心吧。」阿山離開便利商店之前,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我可是警察,身上這警徽,可是神魔僻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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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能,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男人沈思著,望著窗外。「也許,現在警察們正焦頭爛額坐在警局發呆呢。」



「警察局裡面,現在所有人應該正為綁架案在全神貫注吧?」

七月的驕陽下,馬路上一台機車騎士,正一邊等著紅綠燈,一邊胡思亂想的想著。

他是阿山,一個因為綁架案出鎚,而被組長朝老大丟出來,專門處理小案子的菜鳥警察。

「算了,還是先去處理第三個案子好了。」阿山抹了抹額頭的汗,「第三個案子的報案人,應該就在附近了吧。」

等到阿山停下摩托車,他赫然發現,原來第三名報案者所寫的地址,竟然和第二位報案者小七同樣離奇古怪。

小七寫的是,圖書館。

而第三位報案者寫的,卻是……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這種在取代古老「柑仔店」的特殊行業,以驚人的繁殖速度,在台灣各大角落紮根,終於,成為了現代人不可或缺的夥伴之一。

「報案者是一個叫做黑豬的年輕人,然後,報案內容是……」阿山卸下安全帽,在歡迎光臨的聲音中,步入了冷氣四溢的便利商店中。「是……他遇見了鬼?」

遇見了鬼?

阿山頭上的青筋差點沒一根一根爆出來,媽啊,這是什麼報案理由啊?值班警察也真是,連這種荒唐的報案理由都接受?

「我找黑豬。」阿山走到櫃台,亮出警徽。「我是警察。」

櫃台前一個黑黑胖胖,人如其名的店員,先是露出詫異的表情,然後隨即咧嘴笑了。

「我,我就是黑豬啦,沒想到,警察大人,你真的來處理我的案子啦。」

「你就是黑豬?」阿山把筆記本,趴一聲摔在櫃台上,「連見鬼都敢報案,好,我給你三分鐘,把事情說清楚。」

「是是,警察老大。」黑豬摸著後腦,嘻皮笑臉。「三分鐘嗎?整個故事,要從一個禮拜前開始……」

「嗯,一個禮拜。」

「那天,我在這家便利商店值夜班。」黑豬嘻笑的表情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詭異的陰沈。「我記得,時間是晚上三點……」

「嗯。」

「忽然間,我聽到便利商店的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聲音?」

黑豬的聲音,忽然變得尖細而飄渺,如同深夜鬼嚎。
「是鬼的聲音。」



「鬼的聲音?」阿山先是一愣,然後用力按了一下自動鉛筆,轉身離開。

「啊?警察大人?」黑豬見狀,慌了。

「聽你的屁話,你準備收到檢舉令吧,你不當報案浪費國家資源,最少判你一個十年!」阿山用恐嚇的語調說著。「你完蛋了你。」

「不,不要判我十年,我承認我不確定是鬼的聲音。」黑豬急忙澄清,「但是,我真的聽到了怪聲音。」

「什麼怪聲音?」

「一個禮拜前吧,只要到晚上三點,我都會聽到呻吟聲。」黑豬模擬起那聲音。「嗚……嗚……呃……救我……」

「嗯。」阿山皺眉。「你沒出門去看看?」

「我哪敢啊,拜託,那時候是晚上三點欸。」黑豬苦笑,「而且,不只是呻吟聲而已,其實我和其他同事,還聽過鬼磨牙。」

「鬼磨牙?」

「是啊,卡茲,卡茲的聲音,就像是有些人熟睡之後,會磨擦牙齒的聲音,很細很輕,但是聽到就很不舒服,渾身起雞皮疙瘩。」黑豬一邊說著,表情越來越驚聳。

看到黑豬的表情,阿山只想找個什麼球棒之類的物體,對黑豬的腦袋敲下去。

「也許,你聽到的是風聲?」阿山搖頭。「只是聲音而已,完全不構成證據啊。」

「嗯,警察大人,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黑豬露出壯士斷腕的表情。「好吧,那最後一個證據……」

「還有證據?」

「錄影帶。」黑豬把臉靠向阿山,表情凝重,「是前天晚上,我們便利商店的拍攝門外的錄影帶。」

「啊?」

「錄影帶中,拍出了一個恐怖的黑色物體,在門外一閃而過。」黑豬比著門外,「那速度快的不像人,所以我說,一定是……鬼!」

「呼。」阿山揚起頭,語氣堅定。「既然這樣,那就調出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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